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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鬼名堂

《獒》:一次关于“尊贵獒”的精神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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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9 23:25:16 | 显示全部楼层
9、别样天使
, h+ b; R' n* H, c; q看着自己的宝贝被一头熊吃掉,母狼竭斯底里地哀嚎起来。请允许我用这个形容人类的词语来形容她,因为我觉得那只母狼在此时此刻更像一个慈爱的母亲,而不仅仅是一只狼。不是只有人类才会审时度势,动物们也会。看见母狼受了致命的重伤,熊又贪婪地把半截身子钻进了狼窝,里面还有狼崽。/ W: l; O) |3 G1 K& b
母狼发怒了,她决定放弃自己的性命,来保住她的孩子,她拖着一条断腿,开始向熊发起并不能构成多大威胁的攻击。母狼连续不断地几次攻击惹毛了饥饿中的熊,熊退出身来,和母狼搏斗,我和多吉大叔就像是坐在罗马角斗场上的两个观众,看着场中一强一弱两个对手在拼命厮杀,一个是为了食物,一个是为了孩子。其实,多吉大叔应该也像我一样,他不知道是应该向熊开枪,还是向狼开枪,或者两个都不帮,任其自生自灭。自生自灭,也许就是大自然对待弱者最好的生存法则。. L4 M2 {0 v9 |, [2 R
突然,多吉大叔开了枪,是向天鸣枪,他的目的是要惊走熊,保住母狼。
4 Z  I8 a& ]7 Z# W" N熊视力不好,听力也不怎么样,但它的嗅觉却十分灵敏,它也许没发现我,但却发现了多吉大叔,一个孤零零的影子在熊模糊的视线中晃动。被母狼挑起战斗欲的熊冲上了草坡,迈动着两条粗壮的腿,向多吉大叔站的方向冲来。
$ U) d+ t3 g$ V) c/ Q“嗷——”一声宏钟般震耳的獒吼声传来,我惊然地回头,看见大黑像一股黑色的旋风,闪电般从斜对面的草场冲了过来。我没有想到,大黑那看起来粗壮结实的宽大的身体,竟然也能像兔子一样灵敏纵跃,惊得我目瞪口呆。
+ M5 |+ x+ ?+ q% l  B( q7 ~大黑风驰电掣般地冲到了草坡上,目露凶光,龇着满嘴匕首般锋利的牙齿,怒吼着,毫不犹豫地向熊猛扑上去。那一声响彻长空的獒吼吓住了熊,在近距离的对视中,熊可能感觉到自己面前的大家伙更像是一只雄壮威武的狮子,饥饿中的熊为了保存实力,掉转屁股,荒不择路地撤退了。9 K$ ^7 W+ C$ e8 \( D
谁侵犯了獒的主人,也就和獒结下了深仇大恨。大黑愤愤不平地继续冲熊逃跑的方向吼了几嗓子,然后威风凜凜地站到了她主人的身边,用耳朵蹭了蹭多吉大叔的衣服。
* O2 f3 B$ Y: f' H  ]9 N7 J3 @母狼已经没救了,后腿断了不说,肚子上被熊豁开了一个大洞,内脏血淋淋地洒在草地上。对于狼,我说不清是爱还是恨,只是觉得面前的这只母狼很可怜,也很委屈。2 a5 X; a- ?/ R
大黑也跟了过来,守在主人的身边。, ?0 I7 }- f; m7 ]( z0 V' Y8 F
母狼还没断气,嘴巴大张着,舌头耷拉在外面,拼命地喘息,看见大黑走过来,母狼低低地哀嚎了几声,然后目光死死地盯住洞里。多吉大叔说,母狼让我们救她的孩子,里面可能还有一只小狼,你听,还有动静,狼崽可能是吓坏了,都叫不出声了。
, _; m4 I- ~4 q大黑没有像别的獒那样围住一头快死的狼兴奋地奔跑,像是自己毫不费力打到了一只猎物,相反,大黑很安静,她用一种宁静的眼神端详着快要死的母狼。/ _, U. }  A& v* c, s# h
阳光直射下来,大黑被一层金色的光芒笼罩着,她就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天使,坐在一个快死的母亲面前,给她最后的安慰。我忽然有一种从内心里发出的感动,觉得大黑并不是那么冷漠和无情,獒这个字眼,在我的心里,除了忠诚、勇猛之外,又加多了另一个词语,那就是——仁慈。也许,獒的那种目空一切又高高在上的神情,正是源自于它们内心深处的这种仁慈。因为仁慈,所以心怀宽广,因为仁慈,才不屑于去计较点滴得失。$ c( T  V6 c( L3 B1 T
母狼死了,大黑仰头嚎叫,似是在向一个遇难的母亲致礼。% l, m8 h) W) O! N
我撅着屁股钻进狼洞,从里面掏出了最后一只幸存的幼崽。这是只出生才几天的狼崽,还没睁眼,灰不溜湫的,一点也不好看,抓在手里,软绵绵的,像个肉球。小家伙晃动着四条柔弱的腿,张着嘴巴,它的确是吓坏了,几乎已经叫不出声音,却仍在努力地寻找它的妈妈。  M4 G4 A. X9 R, Y' h0 W$ f
我不知道,大黑原来对幼小的东西是如此感兴趣。她凑上来,闻了闻狼崽,然后,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大黑竟然伸出舌头,轻轻地舔小狼崽的毛!+ v# j5 T1 m5 A+ j4 L# b! O7 c4 b
嗅到了陌生的气味,小狼崽示威似地从喉咙里发出丝丝的声音,四只小爪子拼命地抓动,然而大黑毫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地继续舔小狼崽的毛。
7 w9 i" V+ I  U  R回去吧,看看牧场里的羊。多吉大叔说。
0 Y2 }  j+ Y3 Y. d' }2 P' J, t1 X, k看见我们回来,格桑远远地站在牧场边上招手,他跑过来,从我的手里接过小狼崽,然后叫着,哟,真小,长得好丑,皱巴巴的。
4 U: G% t# \& j5 g( v: j" U4 }休息的时候,多吉大叔告诉我,去年的时候,大黑怀过一次崽,也是怪我自己,没照顾好她,后来没生下来,难产……我同情地望向大黑,大黑正用嘴拱格桑的手,然后把小狼崽叼过来,自己卧在草地上,把小狼崽放在怀里,轻轻地舔着。
, R2 g* L3 L' J; |- Z8 w伟大的母爱,不分国界,不分物种,不分贵贱,也不分恩怨世仇……狙击杀手在人们的眼里是没有感情的,或许也十分冷血,我不知道怎么样来为自己辩解,但是现在,我看着大黑,喉头却有些哽咽。
2 j( O8 j' ~5 u7 f5 u1 S* j  U大黑轻轻地舔着小狼崽的毛,从头舔到尾巴,好像怀里的这个就是她失散了许久的孩子。小狼崽却还不适应,那种凶猛的獒的气味令它不安,它只是感到恐慌,在拼命地爬啊抓啊,努力想摆脱大黑的束缚,去寻找它的妈妈。小狼崽又怎么知道,它的妈妈刚刚为了救它,拖着一条断腿和一头饥饿的熊搏斗,最后却永远地躺在了这片无疆的大草原上,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草原上的野兽分解得不剩一根骨头。
7 H7 H) ]& u% c不知道多吉大叔在想什么东西,他默默地抽着烟,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远方是一片汪洋般的绿色,这美丽的绿色下面不知掩盖了多少野兽的尸骨,当然也有人类的。
 楼主| 发表于 2008-10-9 23:25:31 | 显示全部楼层
10、狼崽% i. I$ E2 |- r* g# W' H
格桑不太喜欢这只小狼崽,他觉得它长得太丑,又不可爱,很招人烦,极不安份,于是就很不待见。1 U& z4 d3 H; m# L% c
看看天色不早,羊群也都喂饱了,多吉大叔说,回去。
4 D$ X1 k' t8 M& v  N; s# x看着大黑对小狼崽那种慈爱的神情,这次,我没有去抱小狼崽,我担心大黑会咬我,被獒咬上一口,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大黑的尖齿可以直接穿碎你的大腿骨头。
. q0 ^- e2 I) r4 d/ J" N( |' I多吉大叔拿过小狼崽,我接过来,大黑这才站起身,跑到羊群的前面,开始领路,她依然是那样雄纠纠,气昂昂,只是回头的频率却多了些,她不停地回头看我手中捧着的狼崽。
, |( W/ A: w4 p" h8 V! ~+ n快到村口的时候,遇到了扎西木大叔,他再一次盛情地邀请我去他们家吃晚饭,而且还邀请了多吉大叔和格桑一起去,因为他的儿子从大城市里回来了,听说,还带了个漂亮的女朋友回来。# T3 Q2 W- i! o: _2 H
多吉大叔不好推却,只得点头答应,扎西木大叔十分高兴,忽然,他发现了我手里捧着的小狼崽,很吃惊,试探性地问,这是啥?灰不溜湫的,像是个狼崽。
2 [+ n; V2 C* V; s( ^- I7 E其实,扎西木大叔早就瞧出来了,这就是个狼崽,而不是像。他一直就盯着我的手看,包括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离开过我的手,这让人觉得有点虚伪。; y& w) v$ L! S# [# j! l' c
多吉大叔回答说,母狼死了,就剩下这只狼崽,看着挺可怜的。
* b9 y2 D5 W) V啥?你要养狼?你们家羊多啦?疯子!扎西木大叔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对于狼,扎西木大叔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仇恨。9 U7 G$ I/ \1 A/ s9 _5 p$ E5 q
几年前的一个风雪天,扎西木大叔赶着自家的羊群到另一个背风的草场里去放羊的时候,遭到了一队小狼群的袭击,命是拣回来了,但是羊群却被冲得七零八散,死伤过半。那些狼不是抓一头吃一头,而是把羊咬死了以后,再去咬别的羊,它们要多贮存一些食物。那些羊的尸体埋在雪地里,就像是存放在一个天然的冷库里,狼们饿的时候,想吃了就去刨一头。后来,扎西木大叔回去找羊的时候,除去被咬死的和跑丢的,只找回了三分之一还不到,他哭得死去活来,再后来就养了只獒。
# C9 ~8 J. M3 J没疯。多吉大叔只说了两个字,他不想解释多余的话,把烟袋锅子随手在旁边的一株老树杆上磕了磕,烟灰扑出来,模糊了扎西木大叔的视线。扎西木大叔有些不高兴,嘴里嘀咕着什么,转身走了,快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他又回过头来,换上了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再次招呼我,晚上一定要来啊!5 J5 G. a6 W2 n
回到家,多吉大叔望着小狼崽犯愁。怎么养呢?家里有羊,当然不能由着狼崽四处转。拴起来?狼是自由欲极强的动物,你拴着它,迟早会出大事,就算你给它吃的,它也不会对你感恩,狼和獒不同。
+ a& O# X9 r1 ?+ S. R5 k( I大黑那么喜欢它,就让它跟大黑过,格桑说。然后就抱起那条枪跑到院子里,练他的瞄准去了。& a* K# A3 P2 ?  L
多吉大叔又往烟袋锅子里蓄烟叶,他的咳嗽可能就和这常年累月的抽烟有关,我劝他少抽一点,他笑了一下,说,唉,格桑他娘死得早,我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在大都市里做生意,一年也难得回来一趟,你说这大草原上,啥也没有,除了羊就是草,我这个孤老头子不抽点烟,还能干什么呢?我不好再往下说,我相信,多吉大叔一定也知道抽烟的危害性,但是他不抽又不行,就像收养这只小狼崽,明知道狼崽是个祸害,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把它救了回来。
7 W( ]3 f2 w7 T5 k& h- K5 V0 s看着大黑躺在地毡上,狼崽已经慢慢熟悉了她的气味,开始在她的肚皮下面拱来拱去,找奶吃。多吉大叔说,先养几天吧,等狼崽大一些,差不多能自立了,就放回到远一点的地方,让它自生自灭吧。狼大了,咱们不管不算绝情,可一个没睁眼的小东西,咱们要是见死不救,也就太没良心了。* }8 {  ^  @0 A' F: K4 J9 w  ~
我认同多吉大叔的话,找了个小碗,主动跑到羊圈里,找到那只待产的母羊,挤了些奶,然后端给小狼崽喝。
" h7 W4 o( M! X. T# z8 j/ N. P+ q大黑没有奶,干巴巴的奶头被小狼崽吸得通红,大黑也感觉到被吸得很不舒服,看到小狼崽跑到羊奶碗边去舔碗边,大黑抬头看了我一眼。可能是我对小狼崽这种关爱的举动博得了大黑的好感,大黑不再用那种冷漠的眼神看我了,她第二次再看我的时候,目光中充满了另一种深深的东西,像深井一般,深不见底,我感觉,那种眼神像极了人类在思索时的目光。  C; z1 r% z% I) K7 @8 [: S
多吉大叔很宠爱大黑,很少让大黑自己出去捕食,他端来了大黑的食物,一盆新鲜的羊肉和碎骨,我从日喀则带来的那篓鸡蛋中拿出两个,打碎,倒进羊肉里,拌匀。大黑这次没有拒绝我的讨好,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虽然对我还是一样没有任何反应,但至少不再冲我龇牙齿了,我觉得,这是个良好的开始,我更知道,这完全是小狼崽的功劳。为了博取大黑的好感,我对小狼崽也就更加格外的关心起来。% C! g8 o4 w  c! \5 V
晚上,去扎西木大叔家吃饭,屋子里很热闹,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再一次让我感受到了藏族同胞们的那份团结和热情。屋子里的人挤得满满的,我见到了扎西木大叔的儿子,他刚从北京回来,听说是读北大,全国的名牌大学之一,在扎西木大叔眼里,儿子读名牌大学,人自然也就跟着变成名牌了,他拉着自己的儿子在人堆里四处转,到处炫耀。  E) ]6 a6 l+ @* X  t
扎西木大叔的儿子名叫宗哲,在藏语里是一种佛教术语,就是“精进”的意思。多吉大叔一早就告诉我,扎西木大叔家以前也很穷,生下宗哲后,本打算把宗哲送去当阿卡(藏族朋友对僧人的一种敬称),后来还是留了下来,如今儿子上了名牌大学,扎西木大叔更不愿提起以前的事了,所以就特意嘱咐我,别问这些事情。
( M' l% S' A. g! x3 ^# m宗哲在人群里看到了我,可能是我的一身绿军装离开了大草原的掩护,就变得十分刺眼,他从人堆里挤过来,主动和我打招呼。
 楼主| 发表于 2008-10-9 23:25:52 | 显示全部楼层
11、大城市来的人
* V: x2 E9 [0 r' a. u& B, U我的长相第一个出卖了我,宗哲张口和我说的就是汉语,他问我,从哪里来?当兵的?为什么要来这个穷乡僻壤?
7 M5 D4 r, S5 ?$ }  _$ @0 G- d从宗哲的口气中,我听出他似乎对自己的家乡并不十分热爱,我回答他,刚从部队下来,听一个战友说,这里很美,我也一直很向往大草原,所以就来了。宗哲笑了一下,说,美什么?不就是一片大草原吗?没有公交,没有大厦,没有网吧,也没有酒楼,人生下来,又不是就该受苦的,你怎么不呆在大城市里,却跑来这里自找苦吃?
! L5 V0 o) Y  p3 m) J. H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说我是为了看一只狗,所以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宗哲一定会以为我是个疯子,因为我一早就发现,宗哲对自己家的那只獒一点都不待见,理也懒得理一下,而那只獒却不识趣地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我只好回答他,说,从小家就在大城市,我也是北京人啊,看惯了灯红酒绿,人的骨子里就冒出点犯贱的思想来了!宗哲笑了一下,他似乎觉得有些尴尬,也许,他可能是以为我在说他犯贱,脸上有些讪讪的,说,哦,这样啊,那很好嘛!
! y, O: K8 ^- o. m' t宗哲的女朋友对这个环境还有些陌生,虽然宗哲在来之前就教了她一些简单的藏语,但她仍然像我一样,无法和藏族同胞们交流,看见宗哲在和我交谈,就从人群中走了过来。不可否认,宗哲的女朋友很漂亮,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优雅的美丽,像是从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明知道我是个汉人,可她却竟然用藏语向我打招呼,你好!我很吃惊,解释说,我是北京人。她然后才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不知道她这样做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在宗哲面前向他的家人们示好,以示自己对藏语的热爱?虽然宗哲的女朋友十分懂礼貌,而且神情举止都极为优雅,我还是不大和她讲话,从一个军人的本质来说,我觉得她虚伪,甚至还不如宗哲,至少宗哲还可以毫不避讳地对自己的家乡说NO!
" b9 \$ m5 ^0 O; H+ D0 L交谈中才知道,宗哲的女朋友叫宁丽,北京外国语学院毕业,竟然和我那个分手的女朋友是同一所大学。她的英语很好,认识许多外国朋友,她笑着说,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些外国朋友来这里参观呢!参观什么?我惊问,这里什么也没有,就像宗哲所说,这里就是一个穷乡僻壤,再说难听点,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宁丽适时地住了口,岔开话题,笑着说,我让宗哲给我也取了个藏族女孩儿的名字,叫达瓦。达瓦在藏语中就是“月亮”的意思,宗哲说,我就是他的月亮。说到这里,宁丽笑得脸上像开满了花儿,爱情的甜蜜洋溢在脸上。气氛缓和了一些,宗哲说,宁丽也给他取了个汉名,叫成阳,意思就是成为她的太阳。我感觉到有点恶心,老实说,不排除我那个分了手的女友产生的影响,更多的是因为这两个人的品质令我感觉到不大舒服,没办法,我是名军人,军人这两个字已经深深地刻进了我的骨子里,我更喜欢和黑子、簸箕那样的朋友呆在一起。
* e4 M0 ~3 [0 W* ]. O吃饭的场面很盛大,宁丽小心翼翼地坐在宗哲身边,两个人在小声地交谈着什么,看起来像是窃窃私语,有点见不得人的感觉。我不好形容那个场面,对于那样一个终日沉寂在无声电影中的小村落,宗哲的归来和宁丽的到来,不能不算是一场盛大的宴会。人们都吃得很开心,但多吉大叔却阴郁着脸,我的心也开始有些惶惶,总预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5 l; w/ c  Q3 Y4 B; }
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说酒过三巡,菜罢五味,扎西木大叔在介绍完自己的儿子和未来那个有才学又美丽的儿媳妇之后,开始和村民们闲聊。扎西木大叔说,现在咱们这个村子,那是越来越落后了,瞧瞧人家大城市的人,那过的是怎么样豪华的日子?咱们却在这里脸朝草地背朝天,除了每天放羊放牛,还能干啥?钱赚得不多,罪受得不少,再加上个天灾人祸的,不好受啊!
8 A7 u; D% R6 B为了捧扎西木大叔的场,不少村民们随口付和,是啊,咱们这日子过得也够苦的,啥时候咱们也能过上大城市人的生活啊?扎西木大叔笑呵呵地说,只要咱们有钱了,有很多很多钱了,咱们就能过上和大城市人一样的好日子,咱们现在缺的不就是钱嘛!到哪儿去找那么多钱呢?靠这养的几头羊?几头牛?还不够自家吃的,咱们这穷乡僻壤的,路也不通,条件又苦,钱不好赚啊!难道说去偷去抢?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s6 T  o0 R2 @1 @
静一静,静一静!扎西木大叔见人们的情绪已经有些高涨,就拍了拍巴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笑眯眯地说,想赚钱很容易嘛!其实,咱们现在就守着一堆堆的钱呐。扎西木大叔冲自家的獒瞟了一眼,喝道,巴顿,过来!
" ^6 c3 H$ n7 H4 u' x# `1 ~( Z巴顿这名字明显不是扎西木大叔取的,应该是宗哲,可那只獒一点也没有巴顿的风度和威严,在讨好了自己的主人半天却始终没有得到一句夸奖之后,那只獒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
0 D! P5 H  h# n% C0 Y+ n8 a瞧瞧,这就是钱!扎西木大叔抓着獒项上的毛,说。4 N  w& G3 o. u* _* b* f3 k
你不会是要把自家的獒卖了吧?那能卖多少钱啊?咱们牧民可还要靠着它们来过日子呢!人群中有人不同意了,毕竟世世代代这么久,獒已经和牧民朋友们结下了生死不离的情谊。在战场上,抛弃自己的战友是个罪,在草原上,抛弃自己的朋友也是个罪,哪怕那不过是头獒。
: x5 N9 v# }7 K5 g扎西木大叔笑呵呵地说,能卖多少钱?吓死你!你们知道不知道,现在好多外国人爬山涉水,千辛万苦来到中国,就为了买一头纯种的獒,为了买一只纯种的獒,他们可以倾家荡产,你们知道一只好的獒能卖多少钱吗?少的几万,多的几十万、上百万,不是人民币,是美元!说到这里,扎西木大叔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就像是从一只贪婪的狗嘴巴里流出来的哈喇子,我感觉到恶心,有点想吐。
4 J! s: P% c9 d/ q  s人群像油锅里滴进了一滴水,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楼主| 发表于 2008-10-9 23:25:58 | 显示全部楼层
12、卖獒
; {! c& E9 g3 c2 _我看见宗哲和宁丽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甜美的笑容,有了钱,他们就可以全家搬到大城市过好日子了,也可以办一个最完美的婚礼,还可以买房,买车,买一切他们想要的东西。我知道,这个主意绝不是扎西木大叔想出来的,他一定是受到了某两个人的唆使,或者说是某一个聪明的人。我不说,朋友们也猜得到是谁。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大草原上,藏族同胞的纯朴和憨厚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要出卖自己生死不离的朋友——獒,来满足自己贪婪的欲望。只有大城市的人才会,只有大城市来的人才会具有这种发家致富的“眼光”。
$ J: R+ X7 T) [一说起要卖獒,而且可以赚大钱,人们就全部把目光投到了多吉大叔的身上,因为多吉大叔的獒是全村最纯种的獒。那是獒王,别人来买獒,自然第一个要买多吉大叔家的,然后再是别人。如果多吉大叔不肯卖,有可能全村的獒都会卖不掉。
  V- t4 c: M9 x* h多吉,也译作多杰,在藏语中是“金刚”的意思。多吉大叔坐在众人面前,脸上坚硬得像一块铁,吧嗒吧嗒地抽自己的烟。5 o& ~# s  v! C) x# }
扎西木大叔沉不住气了,焦急地问,多吉,你倒是说句话呀!* |1 u. a" X; t; j' C: z; V
想让我卖大黑,除非你把我全家人都害死!多吉大叔阴沉着脸,站起来,抖了抖衣服,好像身上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1 o/ ^! @' ]8 h
扎西木大叔不高兴了,反问,咋说是我呢?卖獒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全村人都想卖呐!有了钱,咱们就可以搬到大城市里去住了,再也不用在这里受苦,也不用担心羊群会被狼吃了,多好!" ^8 \+ Y( b! m7 X
谁想卖谁卖,我不卖!多吉大叔二话不说,走出了扎西木大叔的家。
, h1 O$ j( R' \/ v在他从我面前走过去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他突然变得十分高大,让我可望而不可及,他远比一座金刚还要高大许多,我几乎看不到他的脸,他的下巴,他是那样的威武,令我敬佩。7 L9 }9 ]9 f6 U$ ?
当有人愿意出几万,或者几十万,甚至有可能上百万美元买你们家的一条狗,你会卖吗?我敢说绝大部分人都会卖,至少我会。我不虚伪,我是想卖,因为,我和大黑的感情还不深,我那个时候还没有真正地去理解大黑,直到后来那次雪谷之旅,大黑舍弃自己的性命从狼群中救下了我的命,我才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和她结下了生死不离的情谊,那个时候,就算有人出几十亿美元的天价,我也要断然地说 “不”!钱算什么东西?钱可以买到所以东西,唯独情谊买不到,情谊二字贵比千金,那绝不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6 c5 Y% O& h4 N3 V; _
看到多吉大叔离去,我和格桑也站起身来,从宗哲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我听到宁丽小声地在嘀咕,这死老头怎么这么顽固?不就是一条狗嘛!我嫌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我要记住这个女人势利的面孔。
  I  h5 g/ _2 H/ V, a  V% }回到多吉大叔家,多吉大叔正在看羊圈里的羊,见我和格桑也回来了,就说,这几头母羊生了以后,又有一批母羊要怀崽啦!等过了冬,正好春天里下崽,呵呵。
, m1 \9 v4 ^- k2 O- p4 e陋壁扎西木大叔家仍然还很热闹,鼎沸的人声不断传来,人们在讨论自家的獒能卖多少钱,互相攀比着,仿佛此时此刻他们就已经把獒都卖出去了,而怀里搂的是满满的票子,堆成山的票子!7 I+ h1 d" @) F! W
多吉大叔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心里堵得慌,开始大声地咳嗽。我向格桑使了个眼色,格桑跑到屋里呆了两秒钟,大声地喊起来,阿爸,快来看大黑!
( q+ \; a/ t) O* |8 }# l" f8 h闹了今天这搭子事,多吉大叔更加心疼大黑,他不知又出了什么事,烟叶子也不蓄了,把烟袋锅子一丢,就往屋里跑,边跑边问,咋啦?出了什么事?没事,格桑憨憨地笑着,说,阿爸,你瞧,小狼崽好像长大点了。多吉大叔瞧了两眼,点点头,说,只要够吃,狼崽长得很快,等大一点了,就送回大草原上去。格桑又问,大黑肯吗?多吉大叔说,不肯?那咋办?把狼留在村上祸害咱们的羊群?我插了句口,我说,大叔放心,大黑会答应的,她是只聪明的獒,她肯定明白这些道理。
. j: D" L, A- N$ ^) l. J多吉大叔点点头,摸了摸大黑的脑袋,反正格桑是听不懂我说的话,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闭着眼睛的大黑在听到这句话后,猛然抬头看了我一眼,用一种很深沉的目光。在那一刻,我的心突然有一种悸动,我突然感觉到,大黑可以听得懂我的话,但又觉得不可能,她是藏民养的獒啊,又怎么可能听得懂汉语?
4 U9 Z# y" u7 l% |) g隔壁的喧闹声渐渐散去,村民们在陆续经过多吉大叔家门前的时候,都有意无意地伸头进来望一眼,我听到有人在嘀咕什么,我问多吉大叔,他们在说什么?多吉大叔没吭声,吧嗒吧嗒地抽烟,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们说,多吉家是村里的祸害。为什么?我吃惊地问,就因为大叔你不肯卖獒?多吉大叔点点头,说,他们说村里太穷了,多吉家有钱不赚,还养了头狼,是疯子,唉!6 A. X, T9 A: X( t: ]6 e$ L/ c" l( ~3 [
说到这里,多吉大叔叹了口气,默默地望着小狼崽。1 Z% `7 @1 ^/ n, W, V
可能是我们的聊天惊醒了睡梦中的小狼崽,它又开始四处爬动找妈妈了。我想,小狼崽可能是饿了,幼小的生命为了快速地长大,以防更凶猛的野兽来吃它,生长十分迅速,所以每天吃得也就会很多。
 楼主| 发表于 2008-10-9 23:26:32 | 显示全部楼层
13、想打架吗
' O4 @  ?5 B  s    我搞了点羊奶来喂小狼崽,可怜的小家伙的确是饿了,它慌不择路地在奶碗里乱扒,两只小爪子紧紧地扣着奶碗,当我的手触碰到它的头时,它张着没有牙齿的肉乎乎的嘴,盲无目标地示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这就是狼的本性,从小就是,但没办法,大黑喜欢它,竟然还用舌头舔着小狼崽的肚皮,帮助它排便。我知道狼是养不熟的,为了大黑,只好忍耐。
1 E+ ?( k& P/ U突然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传来,我探头望去,是宁丽和宗哲,两个人笑眯眯地走了进来,一进屋,宁丽就夸张地惊叫起来,哟,好漂亮的獒呀!我喜欢!我喜欢!6 D% L3 ?$ `, p7 @0 w) S+ G/ C( T
不错,从宁丽的表情看得出来,她的确很喜欢大黑,因为用大黑可以换回成堆的钞票。人们都说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也许狗是吧,但獒不是,獒不会以贫富来决定自己是否应该巴结某人或不应该巴结某人,獒只会忠于它们的主人,现在就可以证明了!宁丽光鲜的外表和娇美的相貌并不能博取大黑的好感。也许,獒的第六感远远比人还要灵敏得多,大黑站了起来,龇开满嘴的每一根利齿,鼻子皱成了一团疙瘩,喉咙里低吼着,做出一种准备扑击的姿势,全身的每一根毛都像电打了一样直立起来。我到多吉大叔家这两天,从来没见过大黑这样愤怒过,此时她的表现就像早上在草坡上遇到了那只袭击她主人的熊一样,愤怒而且凶恶,像一个恶魔或是一个嗜血的杀手。1 y7 k6 i6 N4 R8 @
看到大黑这种仿佛要吃人的表情,我没有上前拉,也不想去拉,像宁丽那样的人品就应该给她点教训。格桑也吓着了,拉了拉多吉大叔的衣袖,颤声说,阿爸!多吉大叔没有要上前阻拦大黑的意思,他知道他不下命令大黑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大黑只不过是不喜欢这两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而已。
% ~' |( R6 A& W+ z宁丽尖声惊叫起来,宗哲也被吓倒了,全村的獒都怕大黑,别说宗哲只是个人,就算长得相貌英俊又怎么样,大黑可不喜欢小白脸,我劝他们,走吧,大黑在发飙!
" I, [* D5 g3 D4 @) v  Z' l( p. J宗哲生气地喊,多吉,看好你家的狗!多吉大叔没理他们,自顾自地卷着烟叶,像是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8 Y9 R. s/ w* Q9 t8 c0 j( v# s& g
大黑还在吼叫,把扎西木大叔也引来了,扎西木大叔一进院子,就不高兴地喊,走走走,都回家去,他不肯卖就算啦,劝也没用,死脑筋的老家伙,尽做些不是人做的事,竟然还养狼!
8 c2 x& A5 F6 n宁丽被大黑吼了一顿,此时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嘤嘤地哭起来,宗哲搂着她的肩,心疼地说,走,咱们回家去,他不卖,咱们卖,过几天你就和那些鬼佬们联系联系……# o6 l2 y' d) p) |! @3 ^7 i
憨厚的多吉大叔包容了扎西木一家的刻薄,他没有辩解什么,只是默默地往烟袋锅子里塞烟叶,就连格桑都看不下去了,愤怒地喊,你们家才尽做些不是人做的事,卖獒?你们是在卖咱们牧民的命!宗哲冲上来要揍格桑,我哪里能容忍自己的弟弟被人欺负,虽然说藏族人是很野蛮,但我不相信一个受了高等教育的人也会这样。宗哲冲上来揪住了格桑的衣领子,挥拳就要去砸格桑的脸,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扭住了宗哲的手腕子,别忘了我曾经是一名优秀的特种兵,我不想解释给宗哲听,我只想用拳头来证明。" {0 d% t9 R# s; [9 J+ ]: u/ k
扎西木大叔一开始并没有劝宗哲住手,现在见自己儿子吃了亏,才嚷嚷起来,打什么打?还大城市来的呢!宗哲,我们回去,人家不懂礼数,你还不懂啦?
0 X7 L4 h/ P& T% u1 H/ i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宁丽也一脸的不满,拉着宗哲,一家人拉拉扯扯地回去了。后来,我问多吉大叔,扎西木大叔刚才站在院子门口吼什么?多吉大叔翻译给我听,我肺都要气炸了。后来的日子里,再见到扎西木大叔一家的时候,他们不和我说话,我绝不会第一个和他们打招呼。: \" ]4 T3 V' Y/ V& Z/ ^
第二天,仍然要去放羊,多吉大叔可能是昨天憋了一肚子闷气,烟抽得多,又咳了一晚,一直在想心事,晚上小狼崽又闹腾,白天身子就不大舒服,像病了一样。我决定学习藏民的饮食风俗,亲自帮多吉大叔做一顿饭。在格桑的指导下,我做了馅饼和酥油茶,味道还可以,反正自己还比较满意,毕竟是第一次动手做饭。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搞野外生存,那个时候只想到将来饿了可以吃虫子,吃猎物的生肉,从来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自己动手做饭。
% h7 l- |' h5 a* Y1 H我和格桑吃了一点,带足了白天的干粮,多吉大叔还在睡,我们给他留了饭,准备去放羊了。大黑好像不大肯出去,格桑说,她一直搂着小狼崽。0 K; |: n- A1 \' D5 q* l
把小狼崽一起带去吧,大叔病了,留它在家里,闹腾,我说。$ n/ T7 T) l. h+ }9 N
趁着给小狼崽喂奶的时候,我把小家伙抓着脖子提了起来,塞到格桑的挂包里。大黑跟过来,一个劲儿地嗅那只挂包,她有些不乐意,又想龇牙了。格桑不喜欢小狼崽,就把挂包递给我,说,哥,你背着吧,你不是喜欢大黑吗?背着这个包,大黑就会跟着你转啦。
: _; f1 p; E1 ?+ p& I7 E% {0 p" u这倒是个好主意。的确,当我把挂包往脖子上一挂,大黑就开始把目标转到了我身上,她是开始关注起我来了,但我不希望是用这种方法,因为大黑一直在龇牙,为了保护她的小狼崽,她的警惕性十二分地提高了起来,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9 S$ F3 r  Q( b( z1 l' Y我们赶到牧场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就因为早上那顿饭耽搁了不少时间。- L6 H4 C6 u8 ~5 Y5 b2 W) Y, f2 e
这几天,我和格桑在多吉大叔的帮助下,都互相在教对方语言。格桑很聪明,当然我也不笨,为了加强记忆,我一边学一边在本子上记录,格桑也学习我的方法,大家进步都很快。两个人想交流的时候,就会拿出本子来,一边对照,一边想一边说,平静的放牧生活也变得多姿多彩起来,尤其是格桑给我讲草原上的动物的故事的时候,我感觉生活其实真的是七彩的。
, D- `) K5 M# K  R1 C# k* ^6 a! F+ ?  Y当我在军营的时候,我发现了美丽的橄榄绿,当我在大草原的时候,我发现的又是另一种别样美丽的绿,像海一样,深深地包容了我这个外来者。
 楼主| 发表于 2008-10-9 23:26:51 | 显示全部楼层
14、狼群6 h# D1 p0 t. d$ g+ @4 M6 a
小狼崽又饿了,开始叽叽哇哇地叫,在包里乱爬,努力地想往外钻,我把它拿出来的时候,它突然尿了,尿在我的手上,臊臊的,很难闻。我有些气愤,小东西真难侍候,我想,如果将来养孩子也这么难侍候,我宁愿不养,或者花钱请个奶妈。我一边皱眉,一边艰难地用结巴的藏语说给格桑听,格桑听了,仰躺在草地上,放开肚皮地笑,我就把小狼崽的尿往他袖子上蹭。格桑急忙一个翻身,他想躲,可草坡是斜的,这一翻身,就咕噜咕噜地一直往羊群中滚了下去,我开始笑起他来。6 t( f6 k( E. R3 t
羊们看见草坡上滚下个人来,一下子都散开了,大黑也不嫌累,总是一会儿坡上一会儿坡下地跑,她把羊群重新聚拢起来,一抬头,看见我提着小狼崽的脖子,就飞快地向我冲来。& V8 S* M0 i1 g! Z
出来的时候忘记了带瓶奶,狼崽饿了,咬住我的一根手指头死命地吸,它的力气很大,我冲草坡下喊,格桑,牵头母羊上来,喂奶。# m, h0 U6 V" B. x$ N
大黑第一个冲上来给小狼崽舔尿,她闻到我的手上有尿味,就伸舌头舔了一下,热热的,带着一股獒的体温,真应该感谢小狼崽,让我和大黑有了一次如此亲密接触的机会。大黑的舌头软绵绵的,好像有些砂砂的感觉,可能她平时吃那些生肉,就要靠这砂砂的舌头来抓住猎物。我趁热打铁,趁大黑全神贯注地舔小狼崽的时候,我摸了摸她的头,大黑竟然没有冲我龇牙,我的心里一阵狂喜,又得寸进尺地抚摸了几下。大黑终于不耐烦了,她甩开我的手,又往草坡下跑去,看那群羊,不辞辛苦。4 N; u' p9 |7 D3 u# i2 t9 h$ c+ k
格桑把快生产的母羊牵上来,小狼崽终于吃上了奶,我用手托着小狼崽的屁股,小狼崽一边吃,一边用两只前爪使劲地抓母羊的奶头,它怕别人抢,于是就想把这个奶头据为己有。狼是残忍的,也是自私的,无情的,不然又怎么会有“白眼狼”这个说法?我坚信,这头小狼崽要不了几天就会显露出它的本性来,或者再大一点的时候,它和大黑就会很难相处下去了,至少和圈里的羊们是过不去。
, i; ~& O, p+ w- v# [忘了交待一下,这头小狼崽是公性,将来就算他长大了,也不可能像大黑那样具有母性的慈爱,他会忘本,忘记他是以前怎么从灾难中存活下来的,然后,他可能会袭击自家的羊群,或者再跟大黑发生冲突。我不能猜想,那时的大黑会怎样的悲伤,一个自己养大的孩子,到头来却要和自己站在两条对立线上。我正在胡思乱想,母羊可能是被小狼崽抓痛了,开始甩头扭屁股,终于挣脱了格桑的手,跑下了山坡。
/ T0 r$ w3 s" F. Q小狼崽意犹未尽,还在不住地咂着嘴巴,我发现小狼崽的两只眼睛都露开了一条缝,那条缝在慢慢地扩大,他可以看见东西了。大黑又飞快地跑上来,再次确认小狼崽是否安全,我把小狼崽递到大黑的面前,说,瞧瞧吧,你的小命就是大黑救下来的,好好地看,记住了,将来别忘了本!小狼崽不可能听懂,他只知道睁着模糊的眼睛,把脑袋四处乱转,狼的本性迫使它要迅速了解周围的生存环境,狼就是这样,哪怕你把他养在家里,有吃有喝,他也不会相信那个家是绝对安全的。% U' ^8 F$ O  X: D6 a
看见小狼崽睁开了眼,大黑也很兴奋,但她没有表现出迫不及待的样子,也没有要把小狼崽从我手里夺下去的意思,她似乎也隐隐地感觉到这个小东西不属于獒的家族,她有一种兴奋感,同时也显露出一点失望。我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好像一个母亲发现自己的孩子丢了,就报了警,然后警察告诉她,孩子找到了,当母亲兴奋地跑到面前时,才发现,这孩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那种充满希望之后的失望,是全世界最痛苦的感觉,我深深地体会过,所以我理解大黑。
+ u& r$ [( G( }/ Y大黑突然竖起了耳朵,开始警戒起来,然后她箭一样跑下了山坡,围着羊群打转,打转的节奏不同寻常,一种紧张的气氛降临,大黑在通知羊群,有危险。' `9 q, @. I% s4 O. |) k# d  m
羊群紧张起来,停止了吃草,一只只竖起耳朵,四面环望。大黑又冲上了山坡,格桑说,可能有狼来了,不是独狼,是一群,羊也差不多吃饱了,咱们快走吧。1 O* w' r- f1 F$ U
大黑的预感没错,她可能是闻到了空气中狼的气味,所以才会如此紧张,她四下里张望,又围着格桑和我绕圈,这是一种护主的意思。虽然知道是狼群来了,开始的时候心里有点恐惧,自从上次见到那条断腿又发狂的母狼之后,我对狼就有了一种真真实实的恐怖感,老实说,英雄不是靠嘴巴吹出来的,可能有人会说,特种兵还会怕狼?特种兵也是人啊,集团做战和单体行动那是两码事,更何况是在没有任何火力装备的情况下,一头狼不怕,两头狼不怕,要是一大群狼呢?谁心里不发毛,那我就是孙子!/ [7 Z: m0 n& u  D2 T
虽然有些担心,但看到大黑围着我和格桑跑,我心里还是蛮激动蛮开心的,大黑也开始把我当作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了,我要好好表现,博取大黑的好感。$ m7 @; a1 h9 n* X/ E
人的鼻子远没有动物灵敏,就连小狼崽也从空气中嗅到了本族狼们的气味,他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四条爪子在半空中乱蹬,像腾云驾雾一样。我毫不留情地将他一把塞进包里,然后说,回去。
1 J3 K) }5 L, G5 E就在我们赶着羊群离开牧场的时候,我远远地发现了一群狼,我的嗅觉比不上大黑,可视力不差,我一边走一边回头数:一头、两头、三头……一共七头狼!我知道,一只獒可以打退一头豹或是三头狼,可现在是七头狼,而且还有羊群和两个手无寸铁的大活人,一头狼的攻击力是有限的,当七头狼协同做战的时候,那就像是一个特种小队,集团火力远比分散火力要强大得多。
 楼主| 发表于 2008-10-9 23:27:03 | 显示全部楼层
15、与狼搏斗& `: @" l" V! x  i$ H, {& C. L9 ^
狼是一种凶残的动物,只要发现了自己想要的猎物,狼们就是损兵折将,也要千方百计地把猎物搞到手。我想,大黑可能也计算出了这些不利的因素,她要分身保护羊群,要保护家里的两个大活人,还要应付七头凶残的狼,她预感到大事不妙,所以就领着我们迅速地撤退。很奇怪,那些狼们为什么不快速地追上来,反而却走走停停,不住地向我们这张望,然后东闻西闻,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4 v7 N- Y8 Q) |; X# }! D- u- g
草原上的孩子就是聪明,格桑突然叫起来,啊!它们是来找小狼崽的,刚才小狼崽撒了泡尿,狼们一定是闻到尿味追过来的!- m- U3 W  R$ ~
格桑建议我把小狼崽扔掉,反正那些狼们会追上来,也会把小狼崽叼走,我想了一下,还是没答应,如果回到家里,大黑发现她的小狼崽不见了,而那个包又挂在我的脖子上,没准她会把我五马分尸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又望望身后不远的狼群,我的汗毛就竖了起来,心里有点寒,狼们一步一步地紧跟在后面,慢慢地,快跟到了村口。大黑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了身,她可能是预感到这些狼会一直跟进村子,而自己的主人就住在村子里,大黑护主,她准备首先发动攻击。
& U6 a' G+ U. ?走吧,我们先赶羊群回去,大黑在这里拦住狼群,那些狼不敢上来的,格桑说。我摇了摇头,把挂包递给格桑,说,你先赶羊群回去,我再走,这样好一点,狼们不敢很快跟上来。格桑被我骗了,善意的欺骗,他赶着羊群飞快地往村口方向跑去。
! m# m, _# Q$ q6 O! p; c我留了下来,和大黑并肩作战。我明白协同作战的力量远比一个人孤军奋斗要强得多,哪怕是獒和狼们的搏斗,而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大活人基本上帮不了什么忙,但至少也可以给大黑打打气,壮壮威。
& K6 i; d6 X' g" C" [1 ~3 {我从路边的树杈上扭断一根树枝,我把树枝的前端折得很尖,用来当作武器,别看是一截小小的树枝,但拿在我这个当过兵的人手里,那就是一件足以近距离防身的武器。从大黑的表情来看,她似乎并不屑于我留下来给她帮忙,也许在她的眼里,两条腿的动物基本上就算是半个废物,当然她的主人除外。她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什么感激的意思,只是把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准备战斗。' [, {& c0 H' }, b0 F. n! V: J
一想起战斗两个字,我全身的血就开始沸腾。战斗这个词眼,现在已经离我很遥远了,我想起以前在任务中,我举着那把心爱的狙击步,守望自己的猎物,然后开枪,猎物中弹倒下,血从眉心里流下来。也许,我的骨子里天生就有一种不安份的躁动,我渴望战斗,此刻,机会来了!' ]# S* Q, Q4 H2 t
我把树枝紧紧地握在右手中,左手铁拳紧捏得像块石头。我再次看了看大黑,她的神情很专注,除了紧盯着前面的七头狼,对别的东西根本就目不斜视,时间是静止的,周围的一切仿佛成了真空,而现实中,只有她和七头恶狼。
' l: e, {9 L  D. |6 ]% e狼们不敢妄动,毕竟这是一只狮子般威猛的獒,狼们也知道先比较敌我双方的实力,因为我的加入,明显这一方的优势又壮大了一些。几头狼开始窃窃私语,有两只狼向旁边迂回,我知道狼是懂战术的,它们从实战中悟出了不少的捕猎方法,迂回包抄是一个不错的计策,而且据说狼们也是因此屡屡得手。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两只狼的迂回行为更激起另外五只狼的斗志,五只狼有些跃跃欲试,准备在适时的时候发起攻击,我不太清楚这些狼为何竟会这样大胆,一般的狼见到了獒,都常常是吓得绕边走。
5 A  q/ x# I, k4 l- e/ I时机被大黑抢先了。大黑突然向前猛窜了一大步,仰头向着狼群,疯狂地吼叫起来,树枝上的树叶震得唏哩哗啦的一通响,草原上的草都伏倒了一大片。一只獒就有如此巨大的威力,我实在难以想象,当年成吉思汗的那只藏獒部队是如何的威猛,如果我军现在也都以藏獒为军犬,那又是何等的威风啊!
5 }3 G7 o6 h  c% x* W8 C大黑的一通发泄吓得狼们集体后退了几大步,那两只迂回的狼也被震退了回去,狼们开始在原地踱步,似乎有些放弃的意思,因为小狼崽早被格桑带走了,羊群也在茫茫大草原上消失了踪迹。狼们不打无把握的仗,也不打没有丝毫利益可图的仗,虽然狼是很凶残,但这一点对敌我双方实力的清醒认识还是值得人类学习的。但大黑不同,她就算明知道没有必胜的把握,但还是勇猛地冲了上去,她要在狼们有撤退思想的同时,再给狼群敲上一个大大的警钟,那就是,再不给老子滚,老子就让你们好看!
0 l7 B/ k: r6 r% v( W( ~: `$ A为了助威,也为了压住阵脚,我也怒吼着,跟着大黑冲了出去,我准备先打最外边的那只看起来稍瘦一点的狼下手,我要卡断它的脖子,然后用尖利的树枝插穿它的心脏。听说,狼们最怕铁器敲击的声音,因为他们知道铁器的锋锐可以令他们致命。在狼的面前,你弱它便强,你强它便弱,没有铁器的时候,吼声也很奏效,我的吼声和大黑的吼声混合在一起,产生了不错的混响效果,雄壮的在大草原上久久回荡。
. K' M* T3 m4 R5 t听说有狼群,村子里的几户牧民在格桑的带领下,领着自家的獒们赶来了,本来就心虚的狼们更加害怕起来,开始飞快地撤退,大黑趁势追击,她猛扑上去,一口咬住了一头狼的后半截屁股。我还没有瞧清楚大黑那闪电般的动作,就听“喀嚓”一声响,狼的血液像喷泉一样从大黑锋利的牙齿下溅射出来。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0 01:07:50 | 显示全部楼层
16、准备迁移
1 i0 o, }+ }7 L/ e' L那条倒霉的狼,它的左后腿连着左半边屁股被大黑硬生生地撕咬了下来,血淋淋的内脏从伤口处滑出,拖拉在草地上,血乎乎的一片。无耻的狼群风一般在大草原上消失了,那只被大黑撕烂半截后身的狼还在放声怪嚎,却被赶来的两头獒们一齐围住,就看见血肉飞溅,内脏在半空乱飞,几秒钟的时间,那只狼就没有声音了,它已经被撕成了碎片,连骨头都被拆散。这是獒凶狠的一面,我终于亲眼目睹了,在数个世纪与牧民们的合协共居中,使獒们和狼变成了天然的对手。4 [1 n* u2 e7 E/ o0 i, Q' }3 ~
这一次,只不过是让我见到了一个小场面,后来那次要命的雪谷之旅,才让我真正见识到了獒的凶猛和壮烈。7 ^  S! R. T' R
大黑不屑于那样对一头死了的狼进行报复似的发泄,她赶走了狼群,也没有想要邀功,仍然像平常一样,默默地站立着,望着大草原上远处的天空,凝视良久。在此时此刻,大黑又变成了一座雄伟的雕塑,就像是这个古老村落的守护神,凝视着发生在这个村落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 Z- a" ?+ I9 w/ P2 g* I: t" K( ?回去的路上,几个牧民和格桑在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他们说得很快,不像格桑,为了能让我听懂,说话慢吞吞的,我只隐约听到他们在说:狼……崽子……羊群……村子……9 N: P, N4 r% R
到家以后,我就问格桑,刚才都说什么了?格桑告诉我,那些人说,那些狼是来找他们的小狼崽的,得把小狼崽扔掉,不然村子里会有大麻烦的。我说,狼群不是已经被赶跑了吗?它们还能找到村里来?格桑回答我,那当然,狼是很凶残的动物,也很狡猾,它们肯定能找到这个村子,再说吓跑了没用,哪怕到最后死得就剩一头狼了,它也还是要来的,狼就是这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i9 Z$ k/ J: z" x- V
我惊叹得咂舌,没想到狼竟然是这样一种坚持而有毅力的动物。看我有些吃惊的样子,格桑又笑起来,说,放心好啦,等这几天过去,那片牧场的草也被羊们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就要搬出去住了,离开这个村子。什么?我更吃惊了,急忙问,为什么要搬走?搬到哪里去?家里的东西怎么办?一起带走吗?$ x6 I2 ^6 |: U
看着我急切想得到答案的样子,格桑却笑而不答,他在故意和我卖关子,这小屁孩真有意思,一头钻进屋里去了,从屋里传来他的声音,阿爸,牧场的草吃得差不多了,咱们啥时候走?我急忙钻进屋里,多吉大叔正盘腿坐在地毡上,卷着一撮烟叶,看着他那张黑瘦的脸和颜色并不健康的嘴唇,我真想说句,大叔,少抽点吧!但我却不能说出口。+ p  w7 a# \& z! }+ ~
多吉大叔一边卷烟叶,一边自语着,家里储的肉也差不多快吃完了,酥油还有几斤,过两天和大伙商量一下,咱们就一齐搬出去。
; B" \0 y& H8 c# Q( S. M0 D% I我到现在还没有搞明白,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于是我就问多吉大叔。多吉大叔笑着说,牧民的生活就是这样,随牧草而迁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还是不太明白,又问,你们现在不是都住在房子里吗?难道连房子一起搬走?这附近不是还有很多牧草吗?绿绿的一片。4 z# D% f! {1 L6 U% m: E' _
多吉大叔笑得脸上皱纹都舒展开了,我感觉在部队里聪明机警的我,现在就像是一个超级的大白痴,尽问些傻不拉叽的问题,就连大黑都不想听下去了,她把两片耳朵紧贴在脑壳子上,半眯起眼睛,瞅都不瞅我一眼。
( [! {( T0 w! ^. \. N* `* U多吉大叔把烟卷点燃,美美地吸了一口,才告诉我,牧民本来就是要随水草迁移的,因为那片牧草离村子比较近,所以我们才搬回来住了一阵子,你来得正是时候,若是再早一点或是再晚一点,咱们也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去搭帐篷啦。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最初的理解是错误的,我还以为现在的牧民们都只是住房屋了呢,搭帐篷已经成为很遥远的事,但现在看来,我却赶得正是时候。
: `' m* k/ J) t3 a4 q5 \我还以为我这次来大草原,要与帐篷失之交臂了,谁知现在又有了机会,我很兴奋,又连珠炮似地问,大叔,家里这么多东西都要带走吗?咱们什么时候再回来?格桑插嘴说,带走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其它的就留在这里,等冬天的时候,牛羊只能吃干草的时候,咱们再回来。
* E2 {) U4 @0 f1 Y0 |5 u7 c8 ]多吉大叔又深深地猛吸了一口烟,目光望向门外的远山,喃喃地说,咱们过几天搬去一片水草更肥美的地方,等到冬天了,家门前的这片草也快干了,咱们回来,牛羊就有干草吃,等到干草吃完,要是冬天还没过,就只有把羊赶到背风的暖坡下面去,那里的积雪薄,牛羊还可以拱雪下面的草芽草根吃,咱们牧民的一年,就这么着又过去了……我在想,多吉大叔说这些话的时候,可能就没有经过他的大脑,因为这些生活对他来说太熟悉了,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他娓娓地说着,两只眼睛却空落落地望着外面,那种眼神流露着一点失落和迷惑。我听到他说那句“咱们牧民的一年就这么着又过去了”时,忽然心中也萌发了一种对岁月流失的感慨。0 h: E# B3 Y1 E& L9 `
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人或许感觉不到这一年生活的艰苦,他们过的是有吃有喝不愁生计的日子,可牧民们却要时时为自己的羊群操心。茫茫的大草原上,有许多动物为了生存,在动物与动物之间,动物与人之间,每一天都在发生着为了生存资源的抢夺而展开的斗争。# A7 A$ p! @/ K' H! e
我忽然想起了那只小狼崽,提醒格桑,格桑这才想起来,把小狼崽从挂包里掏出来,小家伙已经憋屈得快不行了,因为那个挂包刚才就垫在格桑的屁股下面。奇怪的是,大黑此刻并没有像昨天那样走过去,和小狼崽亲热,或是舔一舔他的毛,而是用一种陌生的眼光望着小狼崽,这个变化太让我吃惊了。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0 01:08:14 | 显示全部楼层
17、袭扰村落
" l3 z( m0 P% T0 y3 Y2 G3 D难道是因为白天的那群狼?还是大黑此时此刻还沉浸在对狼群的警惕中,所以对小狼崽也就提不起任何兴趣来?
, q1 \5 v6 U- r, d6 `大叔,我们今天遭到狼群袭击了,我说。表情有些紧张并且兴奋。哦?多吉大叔也有些吃惊,他说,怪不得听到村子里有人往外跑,还有獒在叫,那个时候,我正在储窖里,几只狼?七只,我回答,后来有几个村民赶去帮忙,狼群被吓跑了,大黑还咬伤了一只,只跑掉了六只。0 r  e$ }8 H3 d+ Z, _8 p& |) M4 p: i
多吉大叔沉思了一会儿,他是草原上的老牧民了,凡事坚信“所听不如所见”,别人和他谈论的事情,他总是要深深地思考一阵子,然后才得出自己的结论来,他说,有大黑在,没有必胜的把握,小狼群应该不会主动攻击人类。格桑马上说,是小狼崽引来的。
& |9 b" p& z, w1 ?0 e; N格桑对小狼崽很不待见,因为是他阿爸收养的,他也没有办法,现在一见有机会扔掉小狼崽,格桑的脸上就笑起来。我不知道格桑为什么对小狼崽那样讨厌,可能是因为他天天去放羊,而狼群却是羊们最大的威胁,格桑每次放羊走得稍远一点,就要提心吊胆一整天。多吉大叔说,难道上次我看错了?那只母狼并没有被狼群抛弃,只是在狼群外出觅食的时候才断了腿,等到狼群带着食物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母狼已经死了?难道真的是跟着小狼崽的气味找来的?. w8 f5 }9 }# W) f/ M7 }2 u3 c8 b
狼群会不会把母狼的死也算在我们账上?我有些担心地问。
& k& H. b; v- {0 b9 i/ q* N不会,母狼是被熊咬死的,狼们又不傻,精明着呢!多吉大叔说着,又抽了几口烟,很快,烟袋锅子里的烟就抽完了,他又不由自主地随手卷了一撮烟叶,他最喜欢在想事情的时候抽烟,想得越多,抽得也就越多。
) ~2 ]7 Q$ g. R5 T; a  l! Z7 i那就把小狼崽还给它们,我们牧民还不想养,村子里的人都有意见呢!格桑说。" @# F  S& h" O2 y' C! D
小狼崽现在还在吃奶,送回去,它也是个死,你们瞧,刚睁眼,牙都没长全。多吉大叔说着,提起小狼崽的脖子,捏开他的嘴巴,给格桑瞧。
# N4 C; t1 F& ~( E  Z. ?: d0 ^1 a小狼崽嗷嗷地叫起来,露出一张肉乎乎的嘴,小狼崽长得真快,声音已经开始有些变化。听见狼崽的叫声,大黑才伸过头来,舔了舔他的毛。1 g2 V- a/ U) Z" a& h
再过几天吧,等狼崽大一些再送回去。多吉大叔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其实心里也很矛盾。狼是羊群的大敌,多一头狼,羊们就多一份危险,然而少一头狼,草原上却不知要多出多少只野兔子来,兔子的繁殖能力是你想象不到的迅速,尤其是生命力旺盛的野免子,一个大家族的野免,眨眼间就可以毁掉一片肥美的草场。
; M8 W' j8 v2 v5 I唉!多吉大叔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自语,其实,狼吃野兔比吃咱牧民的羊要多得多啊,它们只是在找不到吃的时候,才会来攻击咱们的羊群……' ]8 f) S% I* m9 |
在牧民们的压力和牧民们的长远利益面前,多吉大叔顶着压力,默默地承担了所有的指责和不耻的目光。我忽然觉得,多吉大叔真的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他就像是一座金刚,站在牧民们的长远利益前面,顶住了所有的风险和压力。人们常说,“有其父,有其子”,此时此刻,我把这句话曲解成另一种意思,那就是,“有其主,有其獒”,怪不得第一眼见到大黑,就让我产生了一种从心底里的震撼,我一直在想,是什么让大黑主动承担起了保护整个村落的责任,现在,我似乎有点明白了。
- j$ w' r& n3 S" c: r$ V# D/ V晚上,吃的是风干的牛肉和一些少量的鲜羊肉,牧民们所吃的肉类大多是生食,风干牛肉就那样生着吃,它不同于鲜的生牛肉,比起我在特种部队搞野外生存时吃的生鸟生鱼肉来,不知要鲜美多少倍了。. a( {7 }' d! t% ^: R0 k/ A
晚上的时候,村落里又寂静下来,大黑没有睡在她那张舒适的地毡上,而是走到院门前站着,一直站了很久,草原上的风把大黑的毛掀起来,使她的体形顿时变大了一倍,更加的威武雄壮。经过了白天的事情,此时的大黑仿佛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多吉大叔喊了她好几声,她仍不肯休息,而是像尊门神一样,雷打不动地钉在那里。也许,獒们中间也有它们自己互相沟通的语言。有几家的獒也像大黑一样守在了自家门口,它们互相对望两眼,然后再望望村口。$ k8 P, o) P7 b& p
夜深了,其他的獒终于都回到自家的院子里去,院门关上,整座村子都沉睡起来。: v5 k! l7 p( L! O2 ^$ P
我一直躺在床上,扒着靠床那面墙上窄窄的窗户洞,偷偷地看着大黑,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打起瞌睡来。
, }5 V* ?- r; S5 A, t# G突然,几声悠长的狼嚎划破了夜空的寂静,大黑猛地窜出院门,疯狂地吼叫起来。我、格桑,还有多吉大叔三个人一直都没有踏实地睡着过,一听到狼叫和獒吼,同时惊醒过来,一齐跑到了院子里。多吉大叔怀里抱着那条土猎枪,格桑随手从院角操了把扠草的铁叉子,我只有空着两手,捏紧了拳头。' i1 K! `) q1 }8 U
村子里的獒们也吼了起来,村民们都被惊醒,纷纷操着各自的武器冲出了院子,獒们也跟着自己的主人跑出来,四处乱吼。一时间,死气沉沉的村落立即闹腾起来。村子里的人们都涌到了村口,远远望去,村口对面的那片草坡上有几个黑点在移动,突然,几声悠长的狼嚎又从那个草坡上传来,有人就喊,我看清了,有六只。8 ~. y1 d! ~, Y' u  @* |
本来应该是七只的,有一只在白天被大黑咬断了腿,后来被赶来的另两只獒撕成了碎片,我一直就在想,这些狼们一定会跟踪而来,为它们的同伴报仇。
; J2 A# ^6 Q! Q狼是一种善于报复也喜欢报复的动物。
8 ?3 O- k) {& U5 ^( [几只獒一齐冲着村口狂吼起来,那阵势足以气吞山河,我再一次想起了当年成吉思汗的那只强大的藏獒部队,有人说,老成的那只藏獒部队拥兵五万,全是清一色的勇猛藏獒,也有说三万、两万的。我不敢想象,就算只有一千只,那气势也足以令人吓破胆,我想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藏獒部队,一路横扫,风卷残云,心里就冷得发毛。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0 01:08:37 | 显示全部楼层
18、狼的攻心术
3 b2 |  W! H6 t  v& o  I( R草坡上的黑点消失了,狼嚎声也听不见了,一切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 F7 n/ V0 Q4 e! y: D) o% i獒们又各自吼了几嗓子练声,然后就在主人的吆喝下被带回了家。
9 C* K. k7 a3 V( @- }大黑还是不肯回去,她又蹲在村口观望了一会儿,草坡上的草被风吹得斜向一边,我想起一首北方民歌:风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由此可见,大草原上的草是长得多么茂盛,狮子匍伏在草原上,如果它不是窜出来捕食,你也会很难发现,但那是在非洲的大草原,这里没有狮子,只有像狮子一样的獒。8 [. ]1 r1 Z! t7 s
风吹得草在抖动,像波浪一样,一波一波地斜扫过去。大黑忽然掉转头,甩开四只粗壮的腿,奋力往村后跑去,她要干嘛?我跟在大黑屁股后面喊,大黑,回来!
: ]1 x3 W) `! u2 b% V/ h( }大黑有她的想法,所以她不想跟我白费口舌,何况她的语言我也听不懂,大黑一直往村后跑去,头也不回。多吉大叔说,走,去村后看看。为了怕家里的羊群出事,就叫格桑先回家,有事就喊一嗓子,这村子本来也就没多大,一声大吼,全村都听得清清楚楚。: c$ j& U/ l& x# D6 H
大黑的预感是正确的,当我和多吉大叔赶到村后的时候,大黑正龇牙咧嘴地冲着村后的草丛弓起了背,正准备发起攻击。村后的草丛在哗哗地动,很明显,草丛里有东西在移动,大黑突然放开嗓子,大吼了一声。草丛里的狼受到了震撼,一只头狼扬起头嚎叫起来,另外几只狼立即分散,准备包抄,为了给它们的同伴报仇,这只小狼群看来是准备豁出去了。
7 ~3 o4 \) n  c$ u! O又听到动静,村子里的獒们又一齐吼叫了起来,然后冲出各自的院子,村民们也操着家伙都赶了出来,还有人把铁器敲得当当狂响。终于,狼群受不住惊吓,一轰而散了。% e; _$ _% h3 B' J+ D4 m; J9 a3 N
这一晚,村子里始终就没有安静过,狼群虽然散了,但不一会儿又聚拢来,进行攻心术似的骚扰,一会儿在村头叫一嗓子,一会儿又跑到村后嚎两声,反正就是不让你安宁。村子里的人们也许是长年累月地居住在大草原上,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除了忠心耿耿的獒们时不时地吼几声回应,人们再也不出来了。
. `0 C; V$ U8 a8 Z- B这几只狼,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有獒在,狼们是不敢进村的,它们只是想报复、发泄,多吉大叔说。随后就在屋里的地毡上坐下,开始抽烟。. ^3 V4 c# B4 ^1 t1 h
大黑一直守在院门口,威风凜凜的,左右环视,看见我向她走过去,她回头瞪了我一眼,有些不满的神情,示意我走开,那意思好像是说,没见有危险?小子,滚回你位置上去。
0 d' E( k, \  B这时,我突然想起了簸箕,我那亲爱的队长。
5 I9 H  C. o  Z7 f& Q3 f格桑蹲在羊圈里,突然惊喜地喊起来,阿爸,母羊下羔子啦!多吉大叔兴奋地赶忙跑到了羊圈里。我没见过母羊下羔子,也没见过刚出生的小羊羔是什么样子,等我从大黑身边跑到羊圈里的时候,小羊羔已经顺利地出生了。
; t* _7 y$ g/ C3 P那只英雄的母亲一共生下了四只小羊羔,小羊一生下来,过不了一会儿就能走能跑了,这一点比人类要强得多,看着四只小家伙把头拱在母羊的肚皮下面抢奶头,身上的毛还没有干,我突然心里也生出了一种温柔的感觉。不知道大黑将来生崽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那个时候的她会不会也对我特别的温柔?总之,现在的大黑对我还是很不客气,龇牙是常见的事,有时候,仍然会走到我面前,拿屁股对着我的脸,我都默默地忍受了,我相信,这是大黑在考验我。我又想起了簸箕。我刚进特种大队的时候,簸箕也总是喜欢用各种不同的虐待方式来考验我们的耐力和对个人无上自尊感的泯灭,我希望,我在大黑的面前,也能像当年在簸箕面前那样顺利地过关。
4 _8 e# d$ T/ M' @* Q3 ~$ [多吉大叔说,等这批母羊都产了崽,小崽子长得差不多了,秋天也到了,杀上一批羊窖起来,够我们吃到明年夏天,余下的还可以牵一些和种植区的藏民换粮食、茶叶什么的。1 v$ L! y- ~+ c* U# p
朴实的藏族牧民就是这样过他们朴实无华的日子,所以说,羊群就是他们的命。
9 U1 N- E+ i3 T; {) D* [看到小羊羔在吃奶,我想起了那只小狼崽,小家伙一个晚上都没吃了,我挤了点羊奶,拿到屋里去喂他。小狼崽尿了,尿在大黑那块代表着她尊贵身份的红地毡上。大黑对自己的财产有一种很强的占有欲,我知道大黑回来又要一阵狂吼,急忙把小狼崽拿开,弄了点清水来擦洗,洗完了又用羊奶擦了几遍,大黑对羊味不排斥,她从小是羊群养大的。回头再瞧的时候,饥饿的小狼崽两条前腿已经站进了奶碗里,一条后腿正搭在碗边上,他用力一蹬,碗就翻了,羊奶流了满地,小狼崽就急忙趴在地上,到处去舔。在这个舔的过程中,小狼崽又加进了一个新奇的动作,他一边舔一边用肉乎乎的嘴巴往地上啃,这是他天生的习性,狼吃捕食的猎物,它们只会撕咬,不会像猫一样去舔的。
: E, z- p. m! i/ F: q我看到了小狼崽的凶残,又想起白天里的那几只狼,我有一种冲动,要把这只小狼崽丢出去,或者是一脚踩死。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多吉大叔走进屋,说,今晚那些狼是不会来的,不过明天就不好说了,它们可能要在村子附近骚扰好几天,反正有獒群在,这几只狼也成不了大气候。1 T; j2 {# D/ k# k
我在清理地上被小狼崽扒翻的碗和羊奶,格桑也走进来,看也没看一眼,就把满地乱爬的小狼崽扔进了一个纸盒子里,小狼崽还没吃饱,不满意地张着嘴,叽叽哇哇地叫。
- e6 T; I) Y9 A- O+ Q0 @$ @天都快亮了,狼喜欢在夜间进行攻击性的活动,虽然它们也在白天捕食,但还不敢在白天冒然闯进人类居住的村子。
3 ^& w: Z1 n8 r8 v* V! j6 S大黑终于走进屋里来了,我装作伸懒腰,走到了院子里,然后就听到屋里传来了两声大黑的吼叫,再然后就平静了下来。可能大黑一开始闻到了她那块毡子上的异味,然后示警发威,后来闻出是小狼崽的尿味,慈爱战胜了粗暴,所以就不叫了,我走进屋里去看,大黑正在四处寻找她的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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