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种爱情

悠然

（十）

　　我们并没有去最贵的地方，我带他去了一个市郊的小餐馆，那里由于有极鲜美的鱼头火锅，而日日生意火爆。我下意识地不想与他在太安静、太豪华的环境里吃饭，因为那样意味着我要花更多的心思来与他活跃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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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9 U6 w" ?+ R3 G% U　　当他随我走进烟雾弥漫、人头攒动的小店，顿时被那架式吓住了，第一句话说的居然是：“这里可不可以刷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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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暗笑，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他：“应该可以。”

6 Y; L; d! P- D3 n) }: V　　满身油污的服务员挤过人群大声招呼我们：“几位。几位？”

' Z' A( K: ?) f; P　　我伸出两个手指头，意思是两位。“楼上请，楼上请！”服务员大声地说，带领我们绕过杂乱的桌椅和大声说话笑闹的食客，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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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相对安静些，我们被安排坐在窗边的一张小桌子上。

　　我根本没看菜谱，就熟练地报出了几个菜名，然后问他，“林总，你还要什么？”

0 H& k1 ~+ O+ O5 Y3 H: Z. _; `　　“不用了，这样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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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务员扔过来两个杯子和一壶茶，下楼交菜单去了。

4 ~% }% o# c5 v3 i　　我端起茶壶，往杯子里倒满茶，把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他连忙说：“谢谢。”

4 Q0 }) `# |5 A; d$ W/ {: h　　他的头发半干着，有几络搭在了额前，这令他看上去比平常年轻许多，也没有了那种高高在上的踞傲。我感叹说：“如果邹月知道我和你坐在一起吃饭，不知会不会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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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0 i$ q# m+ ^# f　　“她还不知道我和你见过面？”他抬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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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敢让她知道，搞不好她半夜背把菜刀，把我当西瓜切了。”我一边说，一边作切西瓜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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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T/ v% m/ D1 M　　他笑了起来，我发现他右边的脸上竟有个酒窝。“你有个酒窝，好可爱！”我指着他的脸，随口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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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我这么说，他竟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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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意识到自己太随便了，为掩饰尴尬，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幸好这时火锅端了上来，我连忙扶起筷子，热情地邀请他：“来，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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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经常来这里吃吗？”他一边端起筷子，一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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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们做这一行，也经常要陪别人吃吃喝喝。这个城里有什么好吃的，我基本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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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和我一样吗？”

0 W0 P. {; }% v8 O: @　　“也有些不同，我们和那些法官、当事人，既是工作关系，也是朋友，所以有时吃得也很开心。说实话，你们吃饭的那些地方，又贵又不好吃，完全是吃排场。”

2 q8 Q9 v8 ?& K5 a/ d' Q　　他点点头，似乎很认同我的说法。

　　“你没有应酬的时候，在哪里吃？”我好奇地问他。

　　“中午在食堂，晚上基本都有应酬，偶尔有空，就回家吃方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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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4 `2 {' {$ V$ |　　“不到爸爸妈妈家去吃？”

$ O! M- |, J1 {　　“我母亲已经去世了，父亲又另外成了个家，我很少回去。”他回答。

, i0 m+ E" B7 _' h0 w　　我忙说：“不好意思。”

/ d' O: X# c* |. l5 T& Q) Z# |' q　　他摆摆手：“没关系。”

　　“那你的女朋友呢？”我斗胆又问到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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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终于正面回答：“她不在这边，在香港。”

　　我一拍桌子：“喔，难怪你说你情人节那天在香港，原来是和女朋友在一起！”我的力度太大了点，桌子晃了晃，热腾腾的火锅也跟着晃了晃，他吓得躲开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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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x( c: @  c+ b1 _　　两人又都笑了起来。

　　这餐饭吃得很愉快，他表现得平易近人，有问必答。当然最后又是我请客，这样的小店哪有什么刷卡机。两人有说有笑地下了楼，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一看，是他对外的那个手机号码。

　　我连忙递给他看，他的笑容马上凝固了，考虑了片刻，对我说：“你接吧，看他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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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5 \$ w% [8 x4 M- P( E5 A　　我接通了电话，那个助手很焦急地说：“邹律师，你好，请问你是不是和林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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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总……林总……”我拖延着时间，看他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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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点点头，接过了电话，转身走开几步，低声与对方交谈了几句，然后挂断电话，回身还给了我。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说。

" C# [4 E5 [5 a: _0 T　　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飞驰，他开车的速度很快，而且脸上又恢复了心事重重的表情，与刚才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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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V0 U% C- E' O5 o$ x- D　　过了许久，他说：“今天很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公式回答。

3 e) ?/ o( P! z1 ~! X9 j+ [# [. G　　“是真的，我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我小学毕业就出国读书，回来就进公司做事，我周围的人，不是我的手下，就是我的生意伙伴。”他转头看了看我，很认真地说：“可能你不相信，但我确实没什么朋友。今天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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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好说，如果下次你想打羽毛球，尽管找我。”

# j$ l3 r1 c1 [; g* X　　“好的。”他点点头。

* t, J6 t; [0 }7 p　　车里又有些冷场，我赶忙笑着打岔：“原来我还在想，找机会要和你合个影，留在那里，将来你要是成了中国首富什么的，我就把它洗大点挂在办公室的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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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7 n( B2 |　　他回头望了望我，突然转移了话题：“你经常出差吗？”

" [5 B+ Z+ N, T( f# a5 n6 o  o　　“不算经常，不过有两个顾问单位在外地有分公司，所以有时候也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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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飞机还是坐火车？”

) ~; }$ L* X2 ^8 f5 R- J　　“主要是坐飞机，火车太浪费时间。”

　　“坐头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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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有你那么好的命，有商务舱坐就不错了，只坐过一次头等舱，那是因为事情紧急，商务舱的票都卖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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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再接话，专心地开着车，我也就乖乖地闭了嘴。我时时注意不让自己成为聒噪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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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儿，车在国税局的门口停了下来，我一边很留心地拿好自己的每样东西，一边说：“那个案卷，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再去拿？”

　　“我会尽快送给你。”他回答。

0 s6 L0 c) r0 ^" G　　“那就先再见啦。”我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9 w& E( [, `, V　　“邹雨，”他第一次直接喊我的名字，我一转头，他正看着我，说：“那次你坐头等舱，就坐在我的旁边，候机的时候，我也看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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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我很惊讶，已经着地的脚又缩回到车上。“我怎么没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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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6 `8 Q' X/ a! ]2 Z　　“你当时好像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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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G$ }0 b9 D' p1 E　　他这一说，我突然回想起来，那天上午，我刚跟左辉去办了离婚手续，走出民政局大门，就接到顾问单位电话，要我赶往北京，参加一个仲裁质证会。去北京的路上我一直精神恍惚，情绪低落，乘出租车都报错了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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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我没回答，他干脆转过身，侧坐在座椅上朝向我，一手抵着椅背，一手扶着方向盘，继续说：“我从没见过一个女人，可以那样旁若无人地流眼泪，你知道吧？那天我们整个头等舱里的人，都陪着你带着悲伤的心情进首都，特别是我，坐在你的旁边，空姐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以为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关系。而且，那天我不停地向你递纸巾，你不停地对我说谢谢，你完全不记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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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他这么形容，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我很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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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I3 C: d- T1 {( P( m　　“可以告诉我那天是什么事吗？对不起，我一直很好奇。”

. y# F( {8 R* K% H　　我深吸一口气，回答说：“那天上午我刚办了离婚手续。从左辉向我提出分手，到我们办离婚，前后只有一个星期，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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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1 D7 X/ F' p8 S: e: l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没有像其它朋友一样，继续追问我细节，这让我有些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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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中突然开始飘起小雨，落在车玻璃上，星星点点，折射出路灯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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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7 b* E5 L% Z' \, g　　他回转身坐正，摸出烟盒，点着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车厢里顿时弥漫着香烟浓郁的气味。“那天，我跟在你身后离开机场，看到你站在那么多等出租的人中间，恍恍惚惚的样子，我真的有一种冲动，很想让你上我的车，送你一程。但我知道，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这毕竟太唐突了。可是你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之后很久，我只要坐飞机去北京，就会下意识地找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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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点发懵，他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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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w% ~2 O  @2 ]( e1 f　　“让你的妹妹出了那样的事，我心里总是有些歉疚，但是当我在医院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有点高兴，因为我看到你活得很好很努力。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对我完全没有印象。”

　　他接连着深吸了几口烟，然后用力把烟摁灭在烟灰缸：“其实我不是一个好领导，也是一个很孤僻的人，我很少与下属或无关的人接触，但是很奇怪，我居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与你见这么多次的面？”他沉默了一下，突然向我伸出手：“以后，这样的机会恐怕不太多了。总之，希望你生活越来越好。”

　　我完全糊涂了，机械地与他握了握手，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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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拎着东西下了车，一回头，他正看着我。我朝他挥了挥手，他转过头，一踩油门，车子肆无忌惮地越过双黄线，调头而去。

悠然

十一)

  s& ^4 b/ f2 i* d　　当晚，我躺在床上，满脑子回旋着他的那些话，还有他焦虑的表情，微笑的样子，以及，他侧身看着我，说起和我的初遇时，那仿佛有些迷惘的神态。我的心里，像是突然多出了一些东西，一些陌生又坚硬的东西，横亘在我心脏跳动的地方，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很久很久才合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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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当我站在镜子前刷牙时，我突然发现我有了很明显的眼袋，睡眠不足，或是老之已至？我含着牙刷长叹一口气。

! Y6 _# U3 _$ W; e. l　　镜子中，邹月披头散发，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我身后，吓得我猛地回头，大叫：“你干吗？”

　　“姐，昨天人事部打来电话，说公司决定，把我调到致林物流的财务部去工作。”邹月低眉垂目，很忧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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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D% H9 Y' F4 S' j( N　　“致林物流？在哪里？”我边哗啦啦漱口，边问。

　　“在火车站那边，不和总部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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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说是什么原因吗？”

　　“说是那边缺一个主管出纳，财务部推荐让我过去。”

' D$ K. U# o2 u  e7 E　　“这么说，你应该是升职啦？”我开始洗脸。心里暗想：林启正动作可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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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话虽这样说，邹月的话里可没什么高兴的意味。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我伸直腰，用毛巾猛擦脸。

　　“我不知道……姐，你说他们是不是有意这样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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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个他们？有什么意？”我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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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 @. t/ V+ b4 q　　邹月低下头，没有回答。我真看不惯她这种粘糊糊的模样，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邹月，你要记住，不管你还在不在这个公司做事，你和林启正都是无——关——的——人。”

　　说完，我把毛巾挂回到毛巾杆上，返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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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q$ A* g# M( C3 [+ y　　我坐在化妆台前，用手掌把收缩水“啪啪”地拍在脸上。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活学活用，“无关的人”——这是林启正昨晚对我的定义，今天就被我用来教训邹月，确实，我们姐俩都需要时时刻刻摆正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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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点，我到了办公室，管内勤的小张喊住我。“邹律师，这里有你的一个案卷，今早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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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过去，递到手里的正是那抢劫案的案卷。“是个什么样的人送来的？”我忍不住问。

7 R7 e$ x9 \% f　　“一个年轻男的，矮矮胖胖的。”——当然不可能是林启正，他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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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卷也送来了，邹月也要调离了，确实是没什么机会再见了，我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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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办公室，我抽出资料，准备写上诉状，发现资料上粘了一张黄色的易事贴，写着：“我已与周院长打过电话，再次请他关注，你可直接与他联系，他的电话是139********。林即日。”字写得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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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f3 o4 A1 e6 d, \; w　　字条没有称呼，落款也只有一个姓，林启正做了他允诺的事，但却显得疏远、陌生。想起昨晚他的笑容，我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3 l7 I5 s7 Y4 d2 K; W　　“林是谁啊？”耳旁突然冒出个声音。

4 w9 O' c$ r3 a  r　　我腾地一回神，发现高展旗不知何时已俯身在我身后，也盯着纸条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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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忙把纸条收好，故作镇定地说：“一个朋友，拜托他为那个抢劫案子打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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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A" m8 t+ h% @　　“什么人啊，挺有神通的嘛，介绍我认识认识，我手头也有个杀人的案子要上诉。”

9 }+ I, G7 r3 C8 Z5 X( ~　　“还不一定管用呢，我可不敢乱介绍。”我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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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死马当作活马医嘛！我那个案子要是救回一条命，家属答应酬谢二十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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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烦他，站起身来把他往门外推：“我的案子还不知该怎么办呢，谁管你啊。你自己想办法吧。”

1 R( {* S5 a2 S- J! _: \　　高展旗一边退一边继续说：“只要你能帮到我的忙，二十万我和你三七开……对半开……你七我三……都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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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一味地推他，把他推出门后，我反手想把门关上，谁知他又用手把门抵住，很严肃地问：“邹雨，你这些天没事吧？”

　　“我会有什么事？”我立马否认。

　　“看你这几天心神不宁，家里还好吧？你妈身体没事吧？左辉没有纠缠你吧？”他设想了很多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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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没事！”我忙说，然后继续关门。

　　他不屈不挠地伸出脑袋，“邹雨，如果有什么事，别忘了我，我一直在你身边。”

　　“高展旗！”我叫起来：“你别恶心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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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上显出夸张的受伤的表情：“别人说谎话说一千遍都成了真理，为什么我的真心话说了一万遍，你还是不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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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K- T: U) A0 S5 I　　“我相信，我相信，但你现在别烦我！”我用手将他的脑袋推出门去，这才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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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u- B; X  }% W  S+ j$ B　　回到桌前，我将那张易事贴夹在了电话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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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t, X- ^- z　　日子一天一天正常地过着。

　　邹月犹豫再三，终于去了致林物流上班，她的桌上，林启正那张面目模糊的照片也不见了踪影。

, `1 o) h- e9 C6 n3 Q　　我手头的抢劫案，上诉到了省高院，我也手持材料，得到了周院长一个小时的亲自接见，他还喊来了刑庭庭长，共同研究案情，基本达成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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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q  K( K0 ], j( v　　我还是会去打球，会去那家小店吃鱼头火锅，也有两次，去了天一酒店请法官吃饭。但我没有再遇见林启正。只有一次，我站在离他们公司不远的路边等出租，看见他的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牌照号全是6的黑色宝马，后面照例跟着两台车，在拥挤的路上分外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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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他的世界，原本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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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B2 k7 T! r7 `　　五月中旬，我拿到了高院的终审判决。法官部分采纳了我的辩护意见，当事人被判死缓，这就意味着他与死神擦肩而过，只要服刑中表现好，十几二十年后他将重获自由。那对父母感激涕零，跪在高院门口中磕头谢恩。我赶紧悄悄地走开了，不然也逃不了被跪拜的礼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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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上出租车，我拿出手机，想给林启正打个电话报喜。可转念一想，他也许并不在意这件事的结果，甚至可能已经完全忘记了这码事。为避免尴尬，我把电话拨到了助手的电话上，客气地请他转达谢意。助手客气地应承了。

5 Z9 v% C. u/ j' m: N　　尽管我内心也有些企盼他会回个电话，问问详情，但是并没有任何回音，果然如此，这本就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

; B  G% d9 E9 I% p; ^　　又过了半个月，我们所的郑主任被评为了全国百佳律师，这个头衔颇花了些努力和金钱，也是我们所的喜事，所以当他启程去北京领奖的那天，我和高展旗代表所里同仁去送他。目送他进入安检口后，我们转身离开，忽见主任的小情人从我们身边偷偷溜过去，原来主任趁机带着小秘私会。我和高展旗心领神会，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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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忽见门口方向一群人涌过来，个个西装革履，煞是醒目。然后，在人群中，我看见了林启正，他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边走边与身旁的一位老者低声交谈。

　　看他迎面走过来，我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 r2 N" z3 p, v* h* o  ^　　和他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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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他根本没看见我。

8 k, _# L" i5 N0 a8 t; D$ w　　还是打个招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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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X4 C( S% }' `　　还是算了吧，别打扰他和别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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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我犹豫时，他已走到我的面前，这时，他仿佛不经意间转过头，视线扫到了我的身上。

+ y, y. W3 A5 x$ D! k4 a' O　　我看逃不过，赶忙挤出笑容，“林总，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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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他也微笑着点头回复。招呼打完，两人已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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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U6 z2 K* R" G　　有一段日子没见，他似乎清瘦了些，在我面前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陌生模样。我的心情莫名地有些低落。

8 J( ~- @6 \* P0 l3 @7 i　　高展旗捅捅我，兴致勃勃地问：“谁啊？谁啊？”

　　我只好回答：“就是邹月原来那个部门的林总。”

　　“林总？就是那个林……林什么正？”

　　“嗯。”我也懒得帮他回忆，随口答道。

6 L/ G6 o3 G+ l# O　　他回头又认真地看了看，叹道：“真够拽的！不过，这家伙确实长得人模狗样！”

1 K8 \7 W4 }6 G3 T　　这叫什么形容词，我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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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l" O0 }8 S. {0 p+ _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我：“哎？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前不久你不还托我打听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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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L. v3 e; R/ J. C　　“不算认识，点头之交。”我回避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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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  X% z  I7 g% @7 {　　“这种人，得和他把关系搞好，要能在他们公司捞个法律顾问当当，一年就不用干别的活儿了。”

+ c' a: h4 e% `3 Q0 U+ v8 O+ d! I, S6 o　　说话间，已经到了停车场，高展旗最近从别人手里退了一台二手的本田车，宝贝得不得了，我上车前，他还嘱咐我：“别急着上，把脚下的沙子跺一下。”

* y8 z' [0 U% I. O& A* z6 i. j　　我懒得理他，直接坐进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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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k( ^9 _+ I6 s: R. p4 i　　车子上了机场高速，他把音响开得很大，放着慢摇乐曲，脑袋还随着音乐不停地摆动，车子也跟着在路上摆来摆去。这纯属晚上泡吧的后遗症，我完全拿他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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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4 v6 a: j. R9 |2 ]　　车子终于到了高速尽头的收费站，我暗松了一口气。突然高展旗大叫：“完了完了，前面有检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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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Q9 q# K5 F# a! w. Y% \7 @　　我定睛一看，收费站出口远确实站了许多交警，我说：“你又没犯什么事，紧张什么？”

4 k7 h4 \' X) p/ M' b　　“我的车是走私车，没手续的。惨了惨了。”
, w  B7 D% r- U: }9 t: z5 j# s9 Z
, V8 d" v8 X7 j- r" ^# P　　“你不是有牌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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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U. T4 _6 I6 I1 S+ ?　　“那是借了朋友的，挂在上面。”

　　高展旗左看右看，想找个地方开溜，可是四周没有任何路口，他只好硬着头皮住前开过去。果然，一个交警走上来拦住车，敬了个礼，要看他的驾驶证和行驶证。高展旗先掏出驾驶证，妄想蒙混过关。这里只见另一个交警走上来和检查他的交警耳语了两句，然后，检查他的交警再次向他敬个礼：“同志，我们怀疑你的这台车是走私车，请你下车，我们要把你的车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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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真惨了。高展旗急忙下车和交警说好话，然后又到处猛打电话，想找到熟人打招呼。我也下了车站在车边，一时也没了主张，眼见交警的拖车轰隆隆地开过来，马上要拖车了。

* q+ ~' x# o# E　　这时，一辆黑色的车子急刹在了我身边，带起一阵灰尘，我忙用手捂住口鼻。

5 K' q* [& W# A2 o# O  n  ]) T　　车窗摇下来，我发现车里是林启正，他带着一副墨镜，端坐在驾驶位上，开口问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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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朋友的这台车没手续，交警要扣车。”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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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点点头，然后说：“那你坐我的车回市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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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6 F# D! |$ M/ O  Z! |, `　　“不行，我不能一个人走。”我摇摇头。

8 Z: n3 l7 m' U* J  `5 l　　“很好的朋友？”他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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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所里的同事。”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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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T, ]  o　　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然后对着电话里说：“你过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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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跟在后面的车上下来了一个人，跑到他的车前。林启正问我：“就是这台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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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点头称是。他对那个跟班低声交代了两句，跟班点点头，走到旁边去打电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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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启正转头对我说：“他会帮你的朋友处理，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要么你坐我的车先走？”

, j0 I& V( M9 b/ n( N3 m% k9 ^　　还没等我回答，高展旗也走了过来，边走还边朝我喊：“邹雨，帮我想点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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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连忙对高展旗说：“林总在帮你出面呢，应该没问题。”

　　听到这话，高展旗的眼睛都亮了，加快脚步走到林启正的车前，点头哈腰地感谢道：“林总，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我叫高展旗，是邹雨的同事，也是老同学，现在在同一所律师事务所工作，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么我能效劳的，你尽管发话。”说着就递上了名片。

" u6 {% p# w  B% O　　林启正接过名片，客气地笑了笑：“没关系，大家都是朋友。”

　　高展旗连忙点头：“林总，太谢谢了。下次专程请您吃饭，您一定要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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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7 ~! x" h. v* d. _6 w1 P( Y- D7 o　　林启正又客气地点点头，转过来问我：“你怎么办？”

　　我知道他是问我坐不坐他的车走，我想了想，说：“不用了，我还是和他一起走吧。谢谢你，林总。”

- d5 U' q% p9 b- U5 a% B4 R* F; V　　高展旗又在旁边说：“林总，下次一定要专程感谢您。”

　　林启正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说：“小事一桩，不必太客气。”说完摇上车窗，车子一轰油门，开出去很远，又掀起一阵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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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Z8 L6 f. @. v+ ^% b7 D% O　　我连忙再次用手捂住嘴，高展旗却在灰尘中感慨万千：“宝马750，好车！今天真是遇贵人！”

　　我转身一看，那个助手也上车走了。我心里正纳闷，不是说要帮我们处理吗，怎么就走了呢。

- E3 W# P3 s: ~# i8 i5 n$ l　　突然听见那边的交警高喊：“哎，那台本田，走吧走吧，这次有领导打招呼，下次可别让我再看见你！”

　　我和高展旗交换了一下眼神，摆平了，这个林启正，真厉害！

1 T' l2 x& W9 q. }7 ]6 w1 k　　两人立马钻进车里，扬尘而去

悠然

（十二）

　　第二天的上午，我外出办事后回到事务所，发现高展旗已经用劫后余生的激情，把这段经历在办公室的每个人面前宣扬了一遍，当我走进所里，发现大家都用很景仰的眼神望着我，四五个年轻的女助理甚至跟着我进了办公室，把我围在了中间。

　　“邹姐，林启正是不是真的很帅啊？”“你怎么认识他的？”“他是不是真的没有女朋友啊？”“下次带我们认识认识他吧！”……小姑娘们叽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我都不知从何答起。

　　“你们发什么神经？”我奇怪地问道。“怎么都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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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E$ O- I. ~7 e# R　　“当然知道，他是城里最有名的钻石王老五，英俊潇洒，身家过亿，有一次我一个记者朋友采访过他，当场被他迷晕过去呢。”内勤小张说。

　　“对呀对呀，我的同学在他们公司里做事，说他们公司所有的女性都迷他迷得不得了，还有人为他自杀呢！”助理小陈在旁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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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P3 [6 e' d2 a8 q　　自杀！——我心里一惊，难道小月的事传出去了？我忙问：“谁啊，为他自杀？死了没有。”

. O! }/ z: y* H. {$ A# d* H　　“好象没有，那个女的想跳江，站在跨江大桥的栏杆边，说要林启正出面见她，110都出动了，女孩的父母啊、朋友啊都来了，怎么劝也不行，非要见姓林的。”小陈绘声绘色地说起来。

' E  X1 w! a1 i# @　　“然后呢？他来了吗？”大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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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那个人真是冷酷，他拒绝出面，而且还要别人转告那个女孩，说她这么做很蠢。后来那个女孩真的跳下去了，被人捞上来送去医院，不过好像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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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r- O( e" a- H　　“怎么这么没有爱心，去劝劝她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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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5 D+ ^+ y: C! I　　“是啊，毕竟人家是喜欢他嘛，人命关天，真要是死了，他也会内疚啊？”

  Q; i' s  t# a$ I9 _: v! f　　“可是如果他出面，救下来了，接下来怎么办呢，林启正也有他的考虑。”大家议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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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5 Z8 N" f: B; c9 g  R　　我的心放了下来，转念一想，小月那件事，难怪林启正无动于衷，原来已经不是第一次。

! s) p2 R- y+ |9 d! g　　这时，小姑娘的注意力又回到我身上：“邹姐，林启正有多帅，形容一下吧！”

　　我想了想说：“长得是不错，可也不至于说帅到不行，就那样吧！五官比较端正！”

　　大家对我的回答显然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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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律师说，比他帅一点，能让高律师承认别人比他帅，可不容易。”小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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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为林启正帮了他的忙。”我回答。

　　“邹姐，你怎么认识林启正的？介绍我们也认识一下吧？”“是啊，趁着他还没对象，我们还有机会。”“邹姐，你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结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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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0 K' z1 z% L3 F! f1 W　　我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两手扶着桌面，用“泼冷水”的口吻对几个花痴说：“妹妹们，我就大家的问题答复如下，第一，我和林启正是普通朋友，见面不超过五次，他当不当我是朋友还不一定；第二，林启正已经有了女朋友，现在在香港，今年可能就会结婚，所以你们已经没什么机会；第三，不要做白日梦，考虑比较现实一点的对象，你们周围未婚男青年就不少，比如高展旗之流。”

　　小姑娘们颇为泄气，耷着头走了出去，小陈边走还边嘟囔：“高展旗？！他哪里看得上我们啊，他只看得上你。”

　　我真是没话可说。这帮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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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3 V$ e, x0 c0 A* Y* {/ V# r　　这时，高展旗从门口冒出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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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p' O0 B. z9 H" m　　他走到我面前，用很神秘的口吻，说：“你猜我昨晚遇见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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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f/ Z$ z; K" Q& X　　“谁？本·拉登！”

　　“嘿，认真点。”

" A6 f% T( S- q6 A1 n1 g6 [/ b　　“除了本·拉登，你遇见谁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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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  E0 p" C: b7 Z　　高展旗见我不吃他这一套，只好自己招供：“我昨晚在酒吧里见到了——左——辉！”

7 k. u- g2 ^; N- K# }　　这个答案真让我觉得无聊，“见到他有什么好奇怪的？”

4 M0 [- e& a& V5 p& ]　　“他昨晚拖着我去吃夜宵，谈了很久，两个人都喝得晕乎乎的了。”

　　“在学校里，你们俩就是酒色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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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跟我说，他没和那个女的好了，两个人早就分手了。”

　　那真是可惜。我由衷地想。当初不要老婆，不要财产，不要尊严，拼了一切去追求的东西，最终却没有得到，确实可惜。

7 J1 C4 C  H4 Z3 [# ^2 i　　“他还请我做说客，说想和你重修旧好。”高展旗终于说到重点。

" o; a& d5 ~6 ~/ y5 {# C' @　　我露出嘲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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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1 Y' u( M4 p　　高展旗马上说：“我可没答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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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好笑。”我不想再说此事，换了个话题：“昨天那事，你还好意思到处宣扬，自己买台没手续的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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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 ^; {* q0 W　　高展旗摇头感叹道：“我现在才知道趋炎附势的好处，这个社会，我们焦头烂额的事，别人一个电话就解决问题，而且还不用亲自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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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9 Y7 N- J* E　　我有些不悦：“你意思是说我趋炎附势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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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雨，趋炎附势在这里不是贬义词，而是现实社会生存的一条法则，就像是一条生生不息的食物链，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往上一个食物层靠拢。林启正那种人，如果真能趋上附上，那我们日子就好过多了。”

1 H/ \& l6 b( r% d, J) g　　“你也说得太玄乎，他不过是个做生意的人，一个部门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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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0 l- S/ w4 G  h; a" @- f　　“你还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公司副总裁了，超过了他哥哥。而且他们的家族背景很复杂，纵横军、政、商界，所以生意才会做得这么大。”高展旗权威地评论。“林启正前途无量。”

+ E6 H, I" B/ H4 C. j　　我叹了口气：“唉……别人有钱有势是别人的事，我们还是安心做平常人好了。”

/ @" l$ q4 i! u4 D( n3 g1 Z2 H　　高展旗突然又问起那个问题：“你怎么认识他的，好象关系还不错？”

( `! D% P! q( L2 c, l9 g+ q. g& ]　　“没有啦，小月原来在他手底下做事嘛，只是认识而已。”我搪塞道。

　　“哦……过两天帮我约他出来吃饭吧，谢谢他。”

　　“他是什么人？我们约他，他不会出来的啦。”

　　“试试看。我打听过了，他们公司原来签的那个法律顾问快到期了，也许我们可以争取一下。”高展旗兴致勃勃地说。

　　“再说再说。”我回答。

　　——副总裁……日子会更辛苦吧，我突然在心里想。和他虽然只有几次相见，但总有些格外的熟悉和亲切。只是，毕竟，都是些和他无关的人。
& |7 V( T( ?  L8 u+ {第二天是星期六，本来要去师大上课，但邹天打来电话，说是要带几个朋友回来玩，我只好跟老师请了假，在家准备午饭。九点多钟，我邀了小月一起去买菜，走到楼下，发现不远处的一个工地人声鼎沸，混乱不堪，走近一看，工地门口停着警车、救护车，还有记者的采访车，里面起码聚集了上百人，都仰着头望向空中。

& e, p- e- O1 q　　“姐，这是我们公司的楼盘呢。”小月在旁边说，拉着我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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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顺着大家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高高的楼顶边似乎站着一个人，而且还在来回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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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X, s% \4 F$ {* W- O$ [　　民工讨薪、跳楼威胁？——我脑子里马上浮现出这两个词。这时，一个女孩走过来和小月打招呼。

　　邹月也和她打起招呼来，两人聊了一会儿，邹月回到我身边：“她是总公司公关部的，她说楼上那个人原来是这个工地的民工，半年前干活时从楼上摔下来，残废了，现在要求公司赔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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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不该找开发商，应该找施工单位啊！”

4 G5 Y# x! p4 U. e! Q" k+ t1 M　　“大家都知道我们公司有钱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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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1 W4 e. r( E　　“算了，我们走吧。”我拉着邹月准备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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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月似乎不愿意，硬着身子说：“姐，再看会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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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2 Q, T- S4 a4 V　　“有什么好看的，待会儿真的跳下来，多血腥啊，我们还得去买菜呢，邹天他们就快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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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会儿嘛！”邹月坚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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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k8 y. ?2 u4 Y  _) p2 F　　我只好随着她站在那里，又呆了五分钟。远远看楼上，好象有些人爬了上去，在劝说那个意图自杀者，我有很严重的恐高症，看到别人在高处走来走去都会感到恐惧。我催促邹月：“走啦走啦，你什么时候变得爱看热闹了，这有什么看头，他绝对不会跳，只是威胁威胁而已。”

% {0 N" w5 L1 _. t0 S! G　　见她还是不动，我扯着她的手往工地大门外走去。她很不情愿地跟在我后面。

　　没走几步，突然一台车从大门口冲了进来，正刹在我们面前，牌照号码全都是6的黑色宝马。然后，林启正从驾驶室的位置上走了下来。可能是周末的缘故，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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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Z8 F  Y. d, R; u! [- S  Q　　邹月的手在我的手里颤抖起来，我突然明白她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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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G1 v7 t$ L' f. p　　林启正径直走到我们面前，看着我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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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路过，来看热闹。”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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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月在旁边低声地喊了一声：“林总。”

/ R$ \0 h+ q& s7 Z+ b" N　　林启正将眼光转到她身上，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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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s8 G! U& d. F' `　　这时，忽啦啦围上来一大群人，开始向他汇报情况，他随着那些人向工地深处走去，隐隐听见他果断地说：“把现场的人清空……找施工方的老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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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转头看邹月，她还在痴痴地望着林启正的背影，看来这姑娘病还没好。我用力扯扯她的手：“走吧，马上要清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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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g- Z5 A& x+ G1 U　　一路走到菜场，邹月都是楞楞的，我也懒得理她，专心买自己的菜。当我正在鱼摊前指挥鱼贩捞那条我看中的鱼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开始唱歌。我估计是邹天打来的，掏出手机接通后，直接放在了嘴边，嘴里还在对鱼贩大声嚷嚷：“就是那条鱼，就是那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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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哪里？”电话里传来似曾熟悉的声音。

6 i3 p: A, K" `  |9 f( _　　“我在外面，你哪位？”菜市场的嘈杂使我的音调提高了八度。

　　“我是林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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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 n2 \; ^( J+ N　　我吓了一跳，赶忙转过头改用尊敬的口气说：“林总，你好！”

　　听到我这么说话，旁边原本魂不守舍的邹月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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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不可以到工地这里来一下？”

　　“我？！”

7 P2 I. v! `4 O& V2 n: Z　　“对，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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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那好吧，我就过来。”

" Y; t  F. u; R　　“需不需要派车来接你？”

　　“不用不用，我就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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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了电话，我对邹月说：“走，回去一趟。”拎着菜，扯着她向市场外走去。鱼贩在后面高叫：“你的鱼还要不要？”我这才想起那条鱼，赶忙转身付了钱，把鱼拎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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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1 Q( F! |% g% ~+ x1 }! x　　邹月走在我身边问：“姐，是谁的电话？我们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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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W2 H! f3 _/ c" U　　“林启正，要我回工地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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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知道你的电话？”邹月极端疑惑地说，抢过我手里的手机，翻来电号码：“这不是他的电话呀！”

　　“也许是拿别人的电话号码打的。”我搪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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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会认识你？”

　　“有一次遇到，朋友介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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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p2 p! x4 ~  l; p　　“是哪个朋友啊？”

0 T; l: v. b8 C2 n　　“你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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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d. h% W  i( V　　说着我们就到了工地门口。林启正的助手在门口等着，见我们过来，赶忙示意看门的人打开了大门，然后把我们带到了林启正身边。林启正正在和几个领导模样的公安讨论着什么，助手走过去对他示意了一下，他转身走到我面前，很郑重地对我说：“有件事希望你能帮一下忙。”

( ?+ J6 ?, d& \5 u" E0 \6 b0 s: N　　“什么事？”

　　“你带律师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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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包里。”

　　“现在楼上那个人提出要见律师，如果调别的律师的话，起码还要等二十分钟，但是那个人情绪很激动，随时可能采取过激行为，所以我们急需有位律师上去和他谈一谈。”他低着头盯着我，诚恳地问：“你是我知道的离这里最近的律师，你可以去吗？”

　　这可真是将了我的军，我抬头看看那栋楼，大概在三十层高，人在上面，就只剩下一个小黑点，光是看着都让我发晕。我问他：“可以在电话里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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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P$ Q7 I0 X* M9 Y# B　　他摇头：“不可能，见面才有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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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x3 V: @8 H: J2 a: ~　　我又看了看那楼顶，实在是没有勇气，只好不好意思地说：“我有点恐高，我怕我上去会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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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 b5 u4 m+ g5 @5 Y, R　　他暗忖了几秒，问：“能不能克服一下？旁边还有很多人，不是只有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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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他，羞愧地摇摇头：“我怕自己一紧张，反而会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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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S* s1 J# {　　“那就算了吧，谢谢你。”他有点失望，转身走了回去，对助手说：“你再催催陈律师。”助手回答说：“已经在路上了，还要一刻钟。”
我和邹月站在那边，一时不知是否该悄悄离开。

. k% b4 h- C; C4 U) m, ?　　这时，听见公安的步话机里传出焦急的声音：“律师来了没有？律师来了没有？他很激动，已经站在屋顶边上了！”

　　下面的领导对着步话机回话：“再等一下，就快到了。”然后对旁边的人说：“让消防队做好接人的准备！”

　　一个站在我们旁边的人悄悄地说：“有什么好接的，那么高摔下来，气囊有屁用，早就成肉饼了。”

悠然

我看看林启正，他半坐在一张桌子上，微皱着眉头，手里的手机又在不停的打开、关上。看样子这是他焦虑时的习惯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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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月在我旁边问：“姐，你认不认识住在这附近的律师啊？”

7 e6 `; {0 Q6 L3 x( f5 [　　我仔细想了想，对她摇摇头

　　突然，楼下的人发出惊叫，大家都向楼顶望去，只见那个人似乎在楼的边缘来回地走动，还把一些砖瓦扔了下来，隐约听见他在歇斯底里地大叫：“我要见律师！我要打官司！我要见律师！我要打官司！”

! A& Y$ K9 ?8 _* l/ I6 ~, U　　只听见步话机里的人在大声说:“他情绪很激动，我们无法靠近他，无法靠近他！”

　　“尽量拖延，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心一横，把手里的菜交给小月，走到林启正面前说：“我上去试试。如果到了楼顶，我可以坚持住，我就跟他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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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启正立刻站起来，说：“好！我陪你上去！”

, h- x: [. `6 L　　周围有几个人马上表示反对：“林总，你还是不用上去了吧，就在下面坐镇指挥。上面危险！”

/ [7 t% y  `+ f, u6 Q9 [) s　　他对那些人摆摆手，转头对我说：“跟我来！”

　　我随着他穿过砖石和黄土堆，上了一部施工电梯。施工电梯就架在几根钢架中间，四面都是用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勉强拦住。电梯启动时，猛地一震，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我吓得赶紧抓住旁边的铁架。

2 T+ t/ b1 f: U7 e　　林启正望着我说：“别紧张，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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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点点头。看着地面渐渐远离，我的心开始紧缩，手心在不停地出汗，根本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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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楼顶，电梯又以极大的声响猛地停住。我忍不住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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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林启轻轻拍拍我的肩说，“别往下看，跟我走。”说完先出了电梯，我也只好战战兢兢地跟着他下了电梯，没走两步，一个公安迎了上来，急促地问：“林总，这是律师吗？”

7 c6 O6 H' ~1 n& m9 G) z  F　　我紧张地答不出话来，林启正在旁边回答：“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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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V# D1 ^/ R. ^, W8 F- W3 p　　“快上快上，我们已经控制不住了！”他催促道。

　　林启正低头问我：“怎么样，你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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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镇定了一下情绪，问：“人……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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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安用步话机向上指了指：“在楼顶上，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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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7 p6 w8 I$ ?, [1 c0 w# r" B( d　　我们跟着他穿过整个楼面，突然发现，要上到楼顶的话，还得沿着一个木板桥爬上去，而那个木板桥几乎完全悬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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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敢走了，僵在了那里。林启正一直站在我旁边，他没有说什么，似乎在等我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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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S3 q$ p) m3 l% V6 m　　公安走了两步，见我们没跟上来，又返身走了回来：“怎么啦？上去就到了，快点快点。”

　　我还是不敢走。公安拉住我的手，用力地把我往上拽，一边拽一边说：“胆子这么小，怎么当律师？！你这是去救命呢，还不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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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a# q, r! f2 [　　我就这么被他生生拽上了楼顶，然后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在楼顶的边缘来回走动和叫骂，有十几个公安和民工模样的人站在离他约20米的地方，不停地劝他，而他只是大声说：“除了律师谁都不准过来！我要见律师，你们不让我见律师，是剥夺我的人权，是要逼死我。我的律师怎么还没来？”

　　公安大声对那个年轻人说：“别急别急，小刘，你的律师来了！”然后低声对我说：“你只要想办法把他引到中间一点的地方，我们就可以采取行动，把他控制住。”

/ k+ Y) A: o) q/ K& K: l: A　　所有的人都回头看着我，楼房刚刚封顶，四周毫无遮挡，也看不到任何建筑物，风吹得人摇摇晃晃，仿佛浮在半空中。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脑中一片空白，脚下像是踩着棉花，完全落不到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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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事已至此，我知道没有退路了，只好深吸一口气，高一脚浅一脚向那个年轻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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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离她大约十米远的地方，我停下来。“你好，我叫邹雨，我是律师。”我的声音颤抖着，但我努力自己看上去镇定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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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2 X' f' ^: c/ a　　年轻人看着我，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你骗我，你这么年轻一个女的，怎么是律师？“

　　我想从包里翻出律师证来给他，可是手抖得太厉害，我竟打不开包的拉链。这时，突然从我身后伸出一只手，接过我的包，打开了拉链。我返头一看，是林启正。看到他，我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把手伸进包里，拿出了律师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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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男的，别过来！”年轻人突然叫道。林启正退了下去。

　　我把律师证举起来，年轻人说：“你送过来，我要看是不是真的！”

　　我往他身边走了几步，远远地把证递给他，希望能引他走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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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送过来。”他不上我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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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u# p; d8 E* _* y7 t　　我又往前走了两小步，勉强把证递到了他手里。他拿过证，仔细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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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的地方离楼的边缘不足两米，甚至能看见楼下桔红色的气囊。我感到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呼吸急促而无力。

　　“邹律师，你要帮我打赢这场官司啊？”年轻人终于相信了我。

　　“我还不清楚你的情况，你能和我说一说吗？我一定会帮你！”我尽量保持着冷静。

　　他开始语无伦次地说自己的经历，我其实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我有大脑有一大半在恐惧中失效了。但我盯着他的眼睛，好像我听懂了他的每一句话。等他说到差不多的时候，我打断了他，我说：“你的案子很有希望，第一，你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是在工作中受伤的，第二，你的伤情已构成残疾，这也有医院的证明，但是你现在缺的就是工伤鉴定，如果没有工伤鉴定，就不好计算赔偿数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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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M* @) y6 p4 T' {& Q3 r6 Z8 Y　　“我没有钱做工伤鉴定！我一分钱也没有了！”年轻人悲伤地说。

1 c+ q0 F( X2 Q6 I6 k# h/ Z　　“没关系，钱不多，我可以借给你，我可以免费帮你打官司。”我安慰他。
3 o. N" @. C. ~$ U: s& N
$ C0 M, M. l" x0 v　　“包工头不会给我赔钱，他说不管我告到哪里，都没用。”他开始哭泣，但他的愤怒在消退。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能，如果法院判了多少钱，他就得拿多少钱，不然法院可以强制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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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人的布满泪水的脸上现出希望。我继续说：“小刘，听姐姐一句话。人活着才有希望，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话虽然老套，但是管用。他的哭泣声微弱下来。

　　我向他伸出手，他犹豫了一下，向我走了过来，刚走过来两步，后面的人就蜂拥而上，马上把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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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7 [4 X5 A1 O, f. n2 \0 I) B- k, ]　　此时，我残余的勇气完全崩溃，腿一软，蹲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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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人走到了我身边，我看见了蓝色牛仔裤，我知道是他，他把手伸向我，对我说：“你干得不错，走吧！”

8 H- n6 `1 I' S1 I! C　　我抬起头，他高高地站着，俯身看着我，阳光从他的身后射下来，很耀眼，我看不清他的脸，我带着哭腔对他说：“我害怕，我不敢走。”

　　他蹲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很温柔，他轻轻握住我的手，说：“邹雨，没关系，你哪里都不要看，你就看着我，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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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 D+ a& L% h4 G& S  Y4 f　　他的手一用力，我跟着他站了起来。他就那样一手拿着我的包，一手牵着我，向楼下走去。他走得很慢，走两步就会回头看我一眼，我乖乖地看着他的背，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走下了那个楼顶。把我带上电梯后，他回过身面对我，手一直没有松开。因为人很多，我们隔得很近，我的眼睛正好看见他T恤胸口上的商标，一串Z开头的字母，然后我再次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树林里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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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 N: w8 c% ^* p# ]　　电梯开始启动，咣当当地响着往下一沉。我又禁不住大叫一声。林启正轻轻地笑了起来，低头对我说：“把眼泪擦一下吧。”

　　我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满脸都是泪水，赶紧抬手把脸抹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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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地一下，电梯重重砸在了一楼地面。我们俩几乎同时松开了手，他把包递给我，说：“你的指甲该剪了。”我低头看他的手，修长的手上面有几个明显的掐痕，我太用力了。

4 E' z6 t* K' b. l. z　　我走出电梯，终于踏上了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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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 L. `& m/ h! ^　　邹月迎上来，站在我面前。林启正在我身后说：“我派车送你们回去。”

　　我忙转身说：“不用，就在前面，拐弯就到了，不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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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x( h! E" w9 o9 M# p( R　　当我面对他时，我发现他又变回了威严的样子，他点点头说：“好吧，今天辛苦你了，邹律师。”然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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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O  Q: C% T9 {: P　　我和邹月向工地外走去，林的助手追上来，递给我一个信封。我疑惑地看着他，他笑着说：“误餐费，林总交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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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4 ]$ U6 Q% k4 k2 E# f7 q; M　　我连忙推辞，但他坚持放在我手里，并解释：“今天每个来处理事故的人都有，你更应该有，邹律师。”我只好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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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5 x3 U  [( A8 P; U: z1 r　　走到工地门口，突然后面响起喇叭声，我们回头避让，身后一长串车陆续开了出来，林启正的车在第三部，只见他关着车窗，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经过我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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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邹月拎着菜，一直冲在前面。

　　我余悸未惊，实在是赶不上她。等我进了家门，她已经冲进房间关上了门。

　　我隐隐知道她发火的原因，不外乎是因为姓林的。真是何苦？

; h% @0 K, s3 x( A　　但是中午的午宴看样子是不可能了。我打电话给邹天，他正在来的路上，我让他把朋友带到外面去吃。邹天很失望，问为什么，我简单地回答了一句：“小月又在发神经了。”邹天立马明白，答应着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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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r( N6 S+ ]  j0 d! n　　我刚把电话放好，邹月“呯”地把门打开，用尖利的嗓门对我叫道：“谁发神经？谁发神经？”

　　我懒得理她，起身向房里走去。她跟在我后面，继续追问：“邹雨，你和林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回头，用很轻蔑的口吻对她说：“什么关系？爱人关系！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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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A" ^& S4 `2 b" A7 u& w+ l4 \　　她快疯了，拿起手边的一个相架就准备扔过来，我用手指着她，严厉地说：“你扔一个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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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X  S  |5 d; {　　她被我吼住了，手僵在半空中，眼泪开始奔涌而出。看到她的样子，我又有些不忍：“邹月，你怎么还是想不开呢？林启正他是什么人，如果你欣赏他，你就远远地欣赏，不就结了，何苦自己折磨自己，做些不可能的梦呢？”

　　“你为什么认识他？”她还在坚持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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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w1 a* g  h) z　　“说实话，为了你，我去见过他，所以才会认识他。”

$ v. b8 ]8 B- C# a　　“你和他说什么了？你让他把我调走？”

　　“不，何止是调走，我希望他辞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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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Q8 {5 F! [) R　　“你为什么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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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应该怎么干，请他娶你？请他爱上你？”我不由提高了声调。“你知道林启正怎么对我说的，他说他从来没有给过你任何回应或鼓励，那意思就是说，你完全是自作多情！”

5 J" J# @: L3 v" ~　　看得出，我的话让邹月很难受，她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我并不想这样伤害她，但也许只能“恶疾下猛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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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_9 I; o- h% o　　她转身向房间走去，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质问我：“你和他不熟，那他为什么牵你的手，帮你拿包，还那样……那样看着你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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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住了，被她看见了？但我马上回过神来，大声反驳道：“我恐高，我不敢走，他牵一下手有什么关系？我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帮我拿一下包有什么关系？你简直是神经过敏！”我有意忽略了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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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3 \  u; k% s* z9 ^　　我的气势压倒了她，虽然她有些不服，但还是转身回房去了。

　　我全身乏力，把自己扔在床上，不一会儿，竟沉沉睡去。

悠然

（十三）

　　第二天，周日，我一早就搭车到师大上课。

# t$ f3 M! ?+ s0 r0 w　　下午讲的是审计法，太多数字，完全不知所云，抢过同学的电脑打游戏。

　　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机发出悦耳的铃声，马上惊醒了几位同学的瞌睡，引来老师仇恨的目光。糟了，我忘了调到震动档。我赶忙把手机挂断，先让这音乐停下来，一翻未接来电，居然是林启正。我正准备给他发条短信，他的电话又进来了。我只好接通电话，把头钻到桌子下，尽量压低声音说：“喂。”

　　“是我，林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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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林总，有事吗？”

　　“你还在睡觉？”

9 i0 h+ z8 k) G0 z& k. P6 {6 ~　　“没有，我在师大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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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R- [* V/ h# @& n, @$ \　　“上课？什么课？”

　　“法学硕士。”

　　“那下课后见个面吧，我来接你，你在哪里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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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我晚上已经约了同学和老师一起吃饭。”我说的是实话，晚上确实有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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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W( S% c, M- o　　“我来接你，到时再说。”他完全不理会我的推辞，把电话挂了。

　　我直起腰来，趴在课桌上想来想去，又记起昨天小月忌恨的眼神，我决定还是不要和他见面的好，走得太近没什么好处。我发了条短信给他：“林总，确实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约好了几个同学和老师，事关我能否毕业，我必须参加。改天有机会再见面吧。”

　　短信发过去后，没有回应，又发了一次，还是没有回应。我想他恐怕是生气了，副总裁约见面，还会碰壁，确实会让人恼火。

　　下课后，我和同学陆陆续续走出教学楼，我和几个约着一道去吃饭的同学走得靠后，大家边走边议论着去哪吃，还没拐出教学楼门口，就听见前面的同学在怪叫：

/ O2 ]. L1 @) L3 i8 P; \% h* B* [　　“这是谁的车啊，真牛，教学区都能进来！”

* U0 D; a( Q4 a8 {1 G　　“宝马！66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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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 I$ j2 e0 S  Z5 L% e9 l3 \　　“校长的车吧？”

3 g* i7 X- G0 o/ c$ |　　天啊！宝马？66666？这不是那个姓林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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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赶忙往外一窜，果真是林启正的车摆在教学楼的正门口，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他坐在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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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赶忙走过去，驾驶座旁边的车窗降了下来，他带着墨镜，看似面无表情。我很抱歉地说：“林总，您怎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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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他简单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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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4 [5 x8 o! O/ x5 B　　“可是我这边约好了别人，实在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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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3 b. c8 J" K9 H8 l) O　　他没有说话，虽然隔着墨镜，但我仍感到他的不满。这样僵持了几秒种，我投降了，毕竟他已经到了这里。

6 c0 b7 |4 y& H+ x/ k　　我只好转过身去，和那几个同学赔不是。同学们都用暧昧的眼神看着我，一个男同学开玩笑说：“邹雨，你可真是重色轻友啊。”另一个女同学马上在旁边说：“如果有男人开着宝马来接我，我也不会和你们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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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尴尬地笑着，回到车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林启正发动车，向校门口驶去。只听见同学在车旁发出口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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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U5 ]) `& ?* Z$ Q2 M　　“我们去哪里？”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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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欠你一顿饭，今天晚上有时间。”他简短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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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看车后，奇怪地问：“那两台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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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放了他们的假。”

　　车行到校门口，突然站出一些人，把车拦住了。一个领导模样的人笑眯眯地走到车旁，弯下腰对他打招呼：“林总，不好意思，没有来迎接您，我刚刚才知道您过来了。”

　　林启正也没有下车的意思，端坐在车上说：“没关系，我就是接一个朋友。”

9 Z) N5 {- r$ \. L5 _　　“那您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吃餐便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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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了，我还有事，改天吧。”

　　“好！好！好！那说好了，下次您一定赏光！”

　　林启正点头称好。那行人这才闪开。车子开出了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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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4 s3 O2 J4 ^8 r* H. ^! h) a　　“是谁啊？”我回头望望那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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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大的校长，你不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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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5 m5 Z9 r9 H& N, P　　“我哪有机会和他认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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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想认识，我可以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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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i" o9 x/ B/ K　　“算了吧。”我摆摆手，可是，堂堂的师大校长对他如此毕恭毕敬，真让人奇怪，我又问：“师大是不是欠你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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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7 e$ g) N3 _! k　　“没有，反过来，是我欠师大的钱。”他回答。

　　“啊？”我更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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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D% k2 W, n5 g　　“我们答应捐个新的图书馆给师大，不过还没最终敲定。”他轻描淡写的说。

　　原来如此。他接着说：“所以，今天你和我去吃饭，对你能否毕业也可以起决定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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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C4 t) ~6 z) M　　“那当然。”我点头：“或者我还可以要求直升博士。”

" R7 p8 V/ X, n5 b; e; A+ |　　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 T( |# M; j6 p+ q车子开进一个高档住宅区后停了下来。他熄了火，摘下墨镜，对我说：“到了。”

7 Y6 Q0 ]  t: @# R; \( z  x　　我跟着他下车，环顾四周，没看见有什么饭馆的招牌。难不成——他打什么歪脑筋，把我带到家里来了？他往电梯间走去，我犹犹疑疑跟在后面，设想着如果他把我带进房间，我是转身就跑，还是严词拒绝，或者装聋作哑……

0 A; w: K8 t, D　　电梯上行到25楼，停了下来，而我的考虑还没得出最好的方案。他走到2504的门口，按响了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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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9 Q) F# A" v" G) _　　门马上打开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露出脸来，很热情地招呼：“林总，里面请。”他点点头，走了进去。

) S8 W3 B- V% r5 [　　我跟着他走进房间。发现原来里面是一个小型的家庭餐馆。房间不大，但是布置得干净雅致，客厅里摆了两张桌子，已经坐了两对年轻男女，而且他们都认识林启正，起身向他打招呼。

7 J. h2 a3 O* X% V! M　　姑娘把我们领进了最里面的一个小房间，房间里摆放着胡桃木色的餐桌和餐椅，布置着许多绿色植物，旁边的落地窗，能清楚地看见夕阳下的街景和江对面蜿蜒的山脉。我发出轻轻的感叹：“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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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坐下后，姑娘问：“林总，还是一杯冰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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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启正点头称是。姑娘又问我：“那您呢？”

　　“我来杯茶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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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要什么茶？红茶、绿茶、乌龙茶还是普洱茶？”

7 |6 c% i% o# l% L% V- }　　“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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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要什么绿茶？龙井、毛峰、碧罗春、毛尖、云雾、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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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井吧。”我随口答了一个。

　　“那您是要明前龙井、雨前龙井、三春龙井还是回春龙井？”

　　我快晕了，瞪眼看着那个姑娘，郑重其事地说：“麻烦你找到离杯子最近的那个茶叶筒，随便扔几片进去就可以了。”

　　姑娘也看着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林启正在旁边解围：“就喝明前吧。”姑娘这才退了下去。

' b2 o% U0 Z0 O. D7 h5 J9 ^- b　　“什么是明前？”我问。

# W. U3 E$ J; j1 M) A6 i1 h　　“明前就是清明前的龙井茶，应该算是特级吧。”

! Y/ y( \: b3 g& {7 M& h0 ^　　“这里也太讲究了。”我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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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上次说要找城里最贵的餐厅，这里应该算是。贵就有贵的排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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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1 j& o& ~" p% [0 p2 b% ^  ~7 p+ N　　“这种地方，没有熟人带，谁能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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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只接受预约，往来的都是那些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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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u( m" U6 q3 g( A1 X　　“非富即贵？”我接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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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O  ]5 v9 L! ]" o　　“可以这样讲。”他很坦率地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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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0 g7 i: X4 P　　这时传来敲门声，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推门走了进来，熟络地和他攀谈起来：“林总，有段时间没来啦，是不是很忙啊？”

2 W, V/ \+ ]% w" f　　“对，最近事情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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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 m- S2 R4 z: ^( {　　“前几天，我们来了上好的安格斯牛肉，我打电话给你的助手，他说你出国去了。”

% }% v) i& Z- b' m: F　　“没有，是到香港去了几天。”——香港？和女朋友见面？我在旁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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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吃什么？西餐还是中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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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1 C9 J2 }6 T/ |- @　　“今天邹小姐是主角，你还是征求她的意见吧？”那个男人马上将脸转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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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9 M& w3 [0 N' v2 W, [　　我赶忙摆手：“别问我，林总，你决定就好了。”我生怕自己听不懂，又出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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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 n6 |# W9 |# i　　林启正解释说：“不会让你再做选择题，你只决定是中餐还是西餐就可以了。什么菜式都是由厨师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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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他这样说，我才敢回答：“那就中餐好了。”

; s8 n/ p! z# T9 h　　那男人问：“小姐是喜欢口味轻淡一点，还是重一点呢。”

, h) m8 I. |& i0 x2 a2 [　　“重一点吧。”

7 }% p7 x) O2 D+ u8 c5 x) O　　“有没有什么忌口的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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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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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请稍等。”男人退了下去。这时，姑娘也将冰水和茶送到了我们面前。
房间里突然变得很安静，我啜着茶，他也在喝水。我偷眼看他，今天是白色的T恤和藏蓝色的棉质长裤，就像是个普通的英俊的公司白领，只是眉宇间多了一点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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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3 C( [3 C: `  G2 m他今天约我出来干什么呢？真的是为了请我吃顿饭？他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呢？不是已经有这么久没有过联络了吗？我心里总在想着这些问题。

' Y* E; E1 ~$ m　　而且，两个半熟不熟的异性吃饭是很微妙的活儿，既不能冷场，又不能过分热络，两人中得有一个为主来制造话题、调节气氛。看他的样子，恐怕从来都是别人找他汇报工作，没有这种经验，我只好担当重任。“刚才那个男人是不是也欠你的钱？”我故意调侃。

2 x! @$ F% J/ \- ^- f* y　　没想到他回答：“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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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我猜对了？”我很惊讶，其实我是随口瞎说。

) u, ?( ?, f0 l　　“他曾经是一家大酒店的厨师长，前两年因为赌博，输光了所有身家，也被酒店开除了。我借钱给他开了这家店。”

　　“那你是这里的股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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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需要，我只要求，当我想来吃饭的时候，这间房间是我的。”

　　有钱真潇洒！我暗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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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F9 h, g+ F/ H8 p' u* V　　他似乎发现我的感慨，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别人的交往，都有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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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多好！金钱社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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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8 K3 z/ G2 ~/ X. t6 ^　　他又笑笑，没有回答。

0 M1 V; M" }) H# @　　菜很快就上齐了，四菜一汤，每样菜都精致考究，特别是盛菜用的瓷器和饭碗，异常晶莹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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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端起红酒，很郑重地对我举杯：“首先，请允许我对你表示感谢，昨天你勇气可嘉，而且帮了我们公司的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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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Y; q# Z# ?2 u　　我也连忙举杯与他轻碰了一下，两人各自小啜了一口。我放下杯子说：“其实完全不关你们开发商的事，应该是由施工方负责。”

　　“但是谁也不希望还没有正式开售的楼盘，就多了一个跳楼的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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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点头：“那也是，不过，你已经感谢过我啦。昨天的那个信封里足有两千大钞，你真是出手大方。”

+ r9 t$ V* Y( A' j9 g% C　　听到我这话，他俯身向前，诚恳地说：“其实，昨天你上楼前，如果向我开价二十万，我都可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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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瞪着他，心里暗悔不迭。他有些得意地笑了，接着又对我说：“不过，如果你拿了我的钱，我会让你自己爬上去，再自己爬下来。”

7 ^, m. @0 p$ a6 Y0 B6 w7 h) Z* V　　我叫道：“如果这样，昨天掉下来的就会是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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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 T/ T6 w5 \; y% W4 i' R　　两人都呵呵地笑出了声，端起酒杯，又碰了一下。

　　我喜欢看他笑，我喜欢看他因为我说的话而笑，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完全没有了倨傲冷漠的表情，没有了距离和防线。

　　我随口问他：“当万人迷的感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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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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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愿意为你去死，是不是很让人得意？”我干脆说得更直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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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7 h2 s: f2 e" Y: O　　“不，我很讨厌这样。但是我的生活中，总有人为了这样或那样的事，以死相逼，其实我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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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u4 S! I　　“对，我知道邹月不是第一个。”

　　“邹月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但我确实不知道对于这些小女孩该怎么处理。”

$ _( U! ^% a7 T& Y  N, S. l( t. X8 j, Y- q　　“我最近发现，你简直是所有未婚少女的梦想。”

　　“是吗？那又怎么样？我还不是一样过我自己的生活。”

　　我打趣着说：“在我看来，你简直生活在一群女色狼中间，你会不会遇到性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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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了想说：“不会，因为她们都想嫁给我，所以不会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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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F4 h! P" i3 Q+ c* g* `+ e9 G　　两人又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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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餐美味又愉快的晚餐，当小姑娘撤走餐具，送上水果和甜品的时候，我已经撑得坐不住了，干脆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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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0 l& r, a  C3 P2 ?$ [　　“不恐高了吗？”他坐在桌前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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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东西挡着我就不怕。”我笑着回答。

% L0 e# ~5 d9 x　　我将头抵在玻璃窗上，欣赏着窗外的夜景，马路上车灯与路灯交相辉映，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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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闻到了淡淡的香味，树林的味道，我知道是他站在了我身后。我轻轻地说：“你看，晚上的城市，真好看。”

　　“你为什么不问我今天为什么要见你？”他在我身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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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请我吃饭啊！”我回答。

　　“为什么请你吃饭？”

　　“因为我昨天帮了你的大忙，又没有敲诈你。”我用玩笑的口气回答，但他的呼吸，就在我的颈后，我有了一种别样的情怀。

  B! [5 U9 Z. q' u" N　　“那么多人都帮了我的忙，为什么我只请你呢？”

4 k( a8 k2 i6 ]8 Z) c2 d　　“因为……因为……”我一时想不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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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接过我的话，“因为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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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D  G; F& s) @* [2 ~. _# O　　他把手轻轻按在我的肩上，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他真的如此迷人，我竟然完全没有反感。他的嘴贴在我的耳后，低声温柔地说：“为什么总让我看见你惊慌失措、泪流满面的样子？我可以为你做什么，让你能破涕为笑？”

　　我的心跳得很快，我的脸泛着潮红，我一动也不敢动，只感到他的气息，轻轻地吹在我的耳垂上。

, s' w( O' N; V4 K2 K( w! }8 H　　然后，他开始轻轻地吻我的脖颈，慢慢地将我扳过来。他的脸贴得离我如此之近。他的身体渐渐将我压在了落地窗上。我看见他低垂的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子，不为别的，不为他的金钱和权势，只为他俊美的脸，就足以让我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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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刹那间我的理智马上重归大脑，我推开了他，我走到桌前，我拎上包，我出门，我上电梯，然后我打了个的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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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追上来，他也没有打我的电话，那只是一刹那的意乱情迷，我想，我和他都应该庆幸结局没有变得不可收拾。

　　那一夜，我在家看电视看到深夜。

悠然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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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夜的反省，我得出结论，我得好好经营一下自己的感情生活了，昨晚之所以会发生那样的事，关键在于本人感情生活太过饥渴，与异性断绝往来太久，以至于免疫力下降，在林启正那个本就杀伤力极强的男人面前，表现得过于轻浮随意，以致于他以为我是那种没有什么原则的女人，所以，我也该重新出发，谈个恋爱了，我才28岁，还能赶上花容月貌的尾巴，找个公务员、大学讲师、人民法官司什么的，完全有可能。既不能因为左辉的水性杨花而丧失信心，也不能因为林启正的酒后胡言而迷失方向！对！邹雨，相信自己！——我在亢奋的激情中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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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刺眼的阳光将我唤醒，看看钟，已经八点半了。

　　邹月已经将早点买好放在了桌上，她真是个好孩子，我突然间对她产生了内疚。

　　等我收拾妥当，准备出门时，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短信是高展旗发的：“上午九点，全所成员会议，欢迎主任载誉归来。”

　　时间很紧张，我蹬蹬蹬地向路边跑去。突然一台崭新的白色本田缓缓驶到我身边，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低头往车里一瞧，是左辉！这家伙，混得不错，买车啦。

　　“干嘛？”看到他我就没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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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赵昨天打电话给我，他和小三这两天会到这边来出差，想约我们几个聚一下。”他说的两人都是我们的同学。

　　“见面没问题。”我说：“你请你的，我请我的。”说完我继续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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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v9 N" R! @4 I　　听到我这话，左辉把车停住，下车追着我走过来。“邹雨，别这样。都是好久不见的同学，在一起聚一聚嘛，何必搞得这么复杂。”

　　“不是我搞得复杂，是本来就复杂。”我脚步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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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 ~4 |6 @& U　　“我们总还是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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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我是朋友好啦，我可没这想法。”我拦住一辆的士，上车离去，余光看见左辉追到了路边，楞楞地站在那里。他是我大学里的高我一届的师兄，在食堂简陋的舞会上与我一见钟情，请我在学校后巷看了两次录相，吃了三次饭，就顺利确定了恋爱关系。实践证明，正因为男人追女人花的成本太小，所以放弃时也毫不足惜。我永远记得他跪在我的脚边，痛哭流涕地求我放他一条生路的样子，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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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C. A; [" {, T　　到了所里，大家都已齐聚一堂，郑主任意气风发、红光满面地坐在上座，一个金晃晃的奖牌竖在他身旁，与他半秃的头顶交相辉映。我照例坐在高展旗旁边的位置上，高展旗低头对我说：“看样子北京之行十分愉快。”我们俩又想起那个从我们身边溜过去的小秘，相视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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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仪式十分冗长，郑主任几乎将会议上所有的领导讲话全部照念了一遍。我实在担心他会连一百位获奖的律师名单都要念出来，赶紧选了一个空档大声宣布：“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再次对郑主任的获奖表示祝贺。”

　　全会议室掌声雷动，大家都对我投以感激的眼神。

　　郑主任见状，也只好结束了此项议程。“谢谢大家，下面，请合伙人留下开会，其它同志可以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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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W3 Q4 [' D0 F/ w) @4 L$ B& v　　小姑娘、小伙子们作鸟兽散，只留下我们几巨头。

　　郑主任道：“今天一早，高律师向我汇报了一个信息，我觉得很重要，对我们所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下面请高律师向大家介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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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x( C% J) k, s　　什么好事？我好奇地盯着高展旗，看他能有什么新花样。

- C9 A; f2 p' E0 Y0 f/ ~* @8 \　　高展旗清清喉咙后说：“是这样的。我打听到一个情况，致林公司的法律顾问原来是高诚所，每年的顾问费高达50万，诉讼案件还另行按标准收费，年收入可以近百万。高诚所与致林的合同于今年六月底到期，由于高诚所的主任涉嫌一起行贿受贿案，已经被正式逮捕，所以今年致林公司铁定要换法律顾问。”

　　我的头在发晕，最近这个致林公司简直无处不在。

　　高展旗继续说：“而且今年选法律顾问采取的是内部竞标，由董事推荐律师事务所，统一考察后，再由董事会集体投票决定。根据致林公司列出的推荐标准，我们所完全符合条件，现在关键是要找一位董事出面推荐我们所参与竞标。不过，我知道，我们所里有一位律师与致林公司的林副总裁有着较好的私人关系……”说着他微笑着回头看我。

( j* e* T7 t( |( D" B; R( N　　我的眩晕在升级，经过昨晚的事，我实在无法想象再与林启正有什么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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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0 r& D. H9 o8 p3 {3 ]  e　　所有的人也都明白了，把目光投向我。郑主任发话：“小邹，你就和那个副总裁联系一下，介绍介绍我们所的实力，争取得到他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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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高展旗误会了，我和林启正并不熟，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作着无力的辩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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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0 p2 t5 U　　“电话我有，我打听到了！”高展旗忙说。我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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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J7 c" ]1 N" F8 I　　“不管熟不熟，小邹你还是试一下，我相信你的能力。总之不要错过了这个机会。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郑主任说完，率先起身，捧着金晃晃的奖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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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8 _; N$ ~4 F  L+ F; U* B0 Z4 U　　高展旗跟在我后面，屁颠屁颠地进了我的办公室，拿着手机调出个号码：“来吧，来吧，打一个，截止日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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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凶巴巴地回他：“我不打，要打你自己打，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他还帮了你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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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还不是看你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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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我不会打，现在又不是没业务做。谁知道那种公司干些什么，到时候搞不好也被关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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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g' O# o8 v- }# j　　“只提一下就行了，看看他的反应，又不要你出卖色相，何必这么紧张！”说完，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按响我桌上的电话的免提，然后开始拨号码。我一瞄号码，是林启正助手的电话。响了两声后，传出了“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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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展旗很紧张，“通了，通了。”把话筒拎起来塞在我手里。

8 X% m) A; E" I+ o+ ?" `% |　　我逃不过，只好对着电话也“喂”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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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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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q* S' B4 {1 G! I! ^　　“请问林总在不在？”我想蒙混过关，不打算暴露自己，所以没有自报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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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W. M' w* o5 E9 V+ M+ Z8 `% a: L　　“邹律师，你好，林总在开例会。”惨，被他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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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5 f" P% z( D7 p* Q　　“哦，好的好的。”

: b1 g4 r0 G/ j* w. D　　“你有事吗，林总散会后，我马上请他打给你。”助手说话很客气很热情，仿佛……仿佛知道了什么？我的脸红了，忙说：“不用不用，没事，你不用告诉他我打电话找他，我会再和他联系。”说完，我马上挂断了电话。

% I6 S# \5 x  }　　高展旗坐在我对面，看着我的表情有点微妙。然后他问：“怎么，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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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p0 t5 V6 x! r% }　　“不是，他出差去了，下个月才回来。”我瞎说。

5 x0 m& J$ A: J; }1 n4 Z# d　　“那好吧，我再想办法。”高展旗出人意料地没有和我啰嗦，起身离开了。

0 M9 a/ a0 q3 w+ u$ T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我一看，竟是林启正的手机号码。助手还是告诉了他我曾经致电。

　　我没有勇气接，双眼直盯着那个号码，任由铃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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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O4 s3 V+ c: G+ q　　铃声响了数声后，停止了，我长吁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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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我的手机又开始唱歌，我一惊，马上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居然又是他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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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t; ^0 _% z! v- V: B% c1 u　　我真的不能接，该和他说什么呢，在昨晚那样尴尬的分别之后，我又哪来的立场要求他推荐我们所去竞争法律顾问呢？

% J6 p4 ?$ m6 H1 I- ~+ E　　而且，我真正害怕的，是他会像其他的男人一样，用很诚恳的态度说：“对不起，昨晚我喝多了。”——用酒精抹杀一切前因后果，是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是最让女人无地自容的理由，言下之意，你只是在不适当的时间出现了而已，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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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在我手里震动，发出欢快的声音。我数着秒，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六秒、七秒。第七秒钟，铃声戛然而止，他的等待，他的耐心，也就是七秒罢了。

' P! Y- r2 i6 A  V" `0 Y　　当天下午，我坐飞机去了北京，一家顾问单位一直等我安排时间，对他们的员工进行法律知识培训，这让我有了暂时离开的充足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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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1 s' L+ b' X2 W  h" ], o　　我没有在机场遇见任何人，我的手机上，也没有再出现林启正的号码。他如此聪明，又怎么会猜不到我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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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所有的事情就此结束，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悠然

十五）

　　我在北京耽搁了近一个星期，其实培训一天就结束了，但顾问单位有房间，我也乐得在首都四处闲逛。其间，高展旗曾给我打过电话，告知同学来访，我身在远方，正好避免了与左辉等人的正面接触，终于不需要看见老同学用同情的眼光向我致敬。实际上，不论我表面上是如何的强硬，也不可能对失败的婚姻毫不在意。丈夫的背叛，会让人对一切承诺产生怀疑，对一切爱情心存忐忑。

% R6 z$ N: d4 G4 @　　我的住处旁边有一个小茶室，有几个下午，我坐在里面发呆。路过的人形形色色，表情不一，让人遐想。有一天，一台黑色的宝马突然停在了茶室前，竟令我小小吃了一惊，牌照不对啊，地方也不对啊，但是，我仿佛在暗暗期待着什么，直到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的肥胖的男人，我才安下心来。然后，我感到一丝羞愧，因为我居然还有着不切实际的怀念，沦落成邹月那样的傻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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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订了星期天的机票回家。星期六的晚上，高展旗打电话来问我归期，并热情地自告奋勇要来接机，说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我应承了，有人接总比没人接要好。

　　当我走出接机口，高展旗笑容满面地迎上来，接过我的行李：“你可真能玩，北京有什么好玩的，呆这么久？”

4 L  U. h5 m* g4 f　　“没什么，公司事挺多的。”

　　到了停车场，高展旗潇洒地用遥控器打开了一部白色小车的车门。我惊讶地说：“你买新车了？”

9 W2 j4 [* d; R" \- y* e　　“不是，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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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7 `3 l  }( n( Q, S+ D　　我仔细一看，是辆本田，马上反应过来：“是左辉的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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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 F+ S( ^( R0 [- T, d3 f- ]; X　　“是呀，看样子你和他还是蛮熟悉的。”高展旗把我的行李放进后厢，招手说：“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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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环顾四周，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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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辉没来，你放心！”高展旗坐在车里大叫。

　　我坐进车里，有些不悦：“为什么开他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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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_4 j# w3 {9 J" [% ^　　“小姐，有车坐就不错了，我那台车早就退给别人了，难不成走路来接你。”

) M. B# p, n! O+ U9 [9 B4 Y( K　　“那你就别来接好了，我坐大巴回去也可以啊。”

1 Z. Z0 A. w# c( D1 Y. l. Q　　“邹雨，你越是这样逃避，越是说明你没有忘记过去。”高展旗突然说了一句正经话。

6 }2 {! u2 E) p" F/ m　　“是啊，我会记恨他一辈子。我并没有说过要忘记啊。”我很坦白地回答。

  J" ]) J1 k, e5 Y　　高展旗转头看了我一眼，夸张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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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I" H( M) F" o; G6 N0 t3 e　　他按响音响，车内回响起一首粤语老歌《天若有情》，是早年刘德华主演的电影《天若有情》的片尾曲。“原谅话也不讲半句，此刻生命在凝聚，过去你曾寻过某段失去了的声音……”

　　高展旗在抱怨：“不知这个左辉搞什么，车上就一张碟，而且还就这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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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这首歌对我和左辉有特殊的纪念意义，在学校的时候，看完这部悲情片，回宿舍的路上，两人带着感动完成了初吻。之后，我俩把这首歌命名为我们的专属歌曲，刻在了一张碟上。不出所料的话，就是现在这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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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转而发现，有一串佛珠挂在车子的后视镜，那是我有一次出差去厦门，在普陀寺里为他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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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高展旗：“你怎么想到向左辉借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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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P8 a( A1 v- Y2 B* [　　“不瞒你说，昨晚我和老左在一起吃饭，他听说我要去接你，主动提出把车借给我。今天早上把车送到我楼下来的，你瞧他有多爱你！！”

　　我没有说话，心里暗想，左辉，你也太卖弄心思了吧，做得这么刻意，就以为能感动我？太低估我的智力水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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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手把音响调到了电台，宁可听主持人聒噪地重复哪条路在堵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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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有个消息要告诉你。”高展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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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林启正初步同意推荐我们所了。明天会到我们所里来做一次资格审查。”

　　我吃了一惊，忙问：“你联系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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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L6 j7 |& ^, r) U' u　　“我通过那个人事处的女朋友，你知道，就是那个暗恋我的女朋友。”他总不忘强调这一点：“直接跑到他办公室去等他，因为我查到他根本没出差。”

　　“可他的助手是这么说的啊。”我只好故做无辜。

　　“林启正居然记得我，然后我大吹特吹了一把我们所，他就同意了，还请秘书给我发过来全套的表格，并且定了明天来实地考察。”

　　“看样子和他聊得挺愉快？”我试探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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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M0 A4 i3 @& ^( f7 l1 B　　“那是，我们还聊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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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什么好聊的？”紧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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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X+ H2 H0 h0 S　　“他说你帮了他的一个大忙。哎，到底什么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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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帮他什么忙？无权无势的。”我偷眼看高展旗，表情很正常，应该没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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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谁过来考察？”我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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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啊，不过所里已经闹翻天了，特别是我散播消息说林启正会来，那帮花痴，这几天快疯了。”高展旗得意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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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我八点半赶到所里，果不其然，整个办公室焕然一新，平常这时还在啃着包子馒头的小姑娘们，今日个个美艳动人，超短裙都快遮不住重要部位了，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我一走进去，她们立刻叫起来：“邹姐，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啊，今天林启正要来哎，快去化个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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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B( r. ]4 C- Z　　“你们有病！”我笑骂道，走进了自己办公室，把桌上稍微整理整理，开始干活。管他谁会来，选不上更好，我心想。

　　九点的样子，高展旗走到我门口招手，“车来了，车来了，快出来迎接！”

　　我走出办公室，看见所有的人都站在门口，笑容可掬地望向门外，我赶紧凑过去。

! v% X! {8 d: V% Q　　门外走进了四个人，为头的，就是林启正的那个助手。他看见我，很恭敬地过来与我握手：“邹律师，我们受林总的委托，到贵所来了解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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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w2 _5 X) R7 i& f. ?7 x6 `　　我赶紧把主任介绍给他。大家簇拥着他们向会议室走去，后面有人拉我的衣服，我回头一看，是那几个小姑娘，“邹姐，哪个是林启正啊？”

6 V8 T5 [& a8 K! B! W% I　　“第一个……”我故意停了停。小姑娘们叫起来：“不帅啊！”“好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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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7 T% p/ R) F- E  W　　“是他的助手。”我把话说完。小姑娘们又叫起来：“难怪难怪！”“害我白白买一身新衣服！”“我的香水也白买了！”

　　我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她们安静，转身向会议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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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2 ^5 I/ E; {  o　　当天的审查很快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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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 U, c  S0 }: o$ g　　两天后，致林公司一份传真件摆在了主任的桌前，通知我们所星期五上午参加法律顾问的竞标会，除了携带相关书面资料外，还要用五分钟时间介绍所里的情况。主任把我和高展旗喊到办公室：“你们俩和我一起去吧，我们所的金童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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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点五十，我们进入了竞标会的现场，发现会议室里有许多熟悉的同行，大家互相打着招呼，但看得出来，各自都有所防备。高展旗低声对我说：“今天一共有八个所，竞争激烈！”我边点头边物色了一个最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高展旗本想随着我坐在后面，被主任喝令坐在了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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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H/ K1 V6 h" s4 p+ t  d　　十点钟，对面的门口陆陆续续走进来一些人。然后我看见林启正陪着一位长者走了进来，两人低声商议着什么，然后分别坐在了居中的两个位置上。我躲在人群后，观察着他，他粗略地环顾了一下会议室，便开始应付向他汇报工作、请他签字的工作人员，他的表情淡定冷漠，颇有威严。而旁边的长者与他有几分相似，应当就是他的父亲。

/ M. B) P: s( \9 U　　竞标会开始了，我们所抽签抽到了最后一个。我远眺了一下我们的主任，他脑门锃亮，紧张得很。

+ P5 N5 Q+ S6 k3 B3 W% v9 K( Y9 D　　前面的几个所都使用了幻灯片，为了放映效果，室内光线变得很昏暗。到了我们所，由于没有准备幻灯，所有灯光大亮，主任上台时一紧张，差点绊倒，我偷笑起来，眼神一转，竟毫无防备地与林启正四目相对。

　　他的眼光那么清澈，远远地投射过来，我的心瞬间被完全充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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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一秒种，我的目光就慌忙逃开，然后轻微地移动身体，直到前面一个人完全挡在了我和他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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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e7 P) z1 z' n　　相比其它的所，我们所的介绍乏善可陈，我认为我们彻底没有希望了，竟感到几分轻松。当董事会投票开始时，所有的竞标所都退出了会议室，工作人员告知大家回去等电话通知。主任和高展旗垂头丧气地走出致林公司大门口。

  m, Z# z- s% O8 B) [5 b　　然而，主任的车子还没有开出停车场，我的手机就响了，林启正的助手打来电话：“邹律师，恭喜你们，林总在办公室等你们。”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所被选上了？”我反问。

　　“是的，林总在等你们，请快一点，他十一点钟还有一个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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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P2 o  j9 _) O& X3 A1 e　　我挂了电话，主任已经把车刹住，和高展旗一起回头看着我。我说：“回去吧，林总召见，我们被选上了。”

  H& q  p2 X% n1 v$ A　　上电梯时，我熟悉地按了五楼。

! ?" v. X( P8 W' _　　高展旗奇怪地问：“我是联络人啊，为什么通知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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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  {8 W: D4 f  D　　“我的电话也在上面啊！”我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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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林启正办公室的门口，我退到了他们两人的后面。秘书轻轻地打开门，微笑着示意我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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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Q* J/ e: {9 D/ v! j' B9 C. `5 \4 G　　林启正从办公桌后面走了过来，与我们一一握手，当他和我握手时，我垂着眼，没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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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 C$ m! q7 F/ d) e　　他请我们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根据董事会的讨论和投票，决定聘请你们所担任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聘用合同先签一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希望能有更长时间的合作。”

6 [7 B4 R# h5 q* w- @　　郑主任迭迭点头，高展旗笑容满面。而我，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1 R6 L1 w/ v2 Q/ Y$ O　　“按照去年与高诚所的标准，顾问费为每年50万，另外，涉及诉讼业务的，按2%收取代理费，接待费用可以另行支取。不知道你们同不同意这个方案。”

( V& ]* |; q) `2 Q　　“可以可以。”郑主任忙回答。

　　“那好，具体合同会由我的秘书送给你们过目。另外，有一些业务和案子的交接，公司的法律事务部也会和你们联系。”林启正站起身，继续说：“我十一点还有一个重要会议，不能继续陪各位，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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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连忙跟着站起来，郑主任不忘表态：“林总，相信我们一定会为贵公司竭尽全力。”

& L: j# z+ g8 {; X" |7 `, n5 v) }; J　　“好的，希望今后合作愉快。”他将我们送出办公室。

+ T* B7 _* j. J' ~) Q  G/ g2 A( C　　从我们进去，到我们出来，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出门后，秘书已将合同交到我们手中，法律事务部的欧阳部长也站在旁边等着与我们见面。致林公司的工作风格，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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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4 K" u. u& p  P　　晚上，全所狂欢，大家聚餐，然后在卡拉OK高歌至凌晨。高展旗殷勤地要送我，被我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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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下了出租车，向家的方向走去。突然，背后有人喊我：“邹律师，请等一下。”

　　我一回头，看见林启正的助手站在我身后。“邹律师，林总想和你谈一谈。”

　　“现在？”我拿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对，林总还在等你。请上车吧。”

　　我只好随他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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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你等我很久了吧。”我很抱歉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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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下午五点钟我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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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我的歉意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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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j1 P/ s# a# ~7 I" s　　“林总交待的，让我见到你的面再转达他的意思。”他很平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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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应该打电话给我，等这么久，天啊，那你吃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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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r" \# k5 \. K& ?) ^- W　　“没关系。”

$ n( [; w4 A7 M　　“请问贵姓？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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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姓付，大家都喊我付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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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哥，我先陪你去吃点东西吧，林总应该已经睡了。”

　　“没有，就快到了，他在等你。”

$ g1 U; M  g7 h　　我的心里很有些不安，为什么要见我呢，有什么可谈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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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律师，”付哥在旁边喊我，我一回神，见车已经停在了君皇大酒店的门口。“林总在二十八楼的咖啡厅等你。”

悠然

十六）

: P7 y7 v' j, k' [, b0 X　　空荡荡的咖啡厅里光线柔和，流转着悦耳的音乐，可以看见林启正背对着门口站着。门口的服务台前，一个小姑娘在打着呵欠。我带着歉意对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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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2 e4 M% }* j; n  H. P1 d4 p　　我轻轻走到林启正的身边，只见他半倚在一张沙发椅的椅背上，望向窗外，身上还是穿着白天的那套深灰色西装，但衬衫领口半敞着，领带甩在旁边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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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S7 M! p' |1 g$ S1 |( v　　还没等我打招呼，他先开口：“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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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b) U$ p6 E/ f7 t( b　　“对。”我有些不好意思：“今晚全所的同事狂欢。”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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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们接了一桩大买卖。”我调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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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微微一笑。

7 C% I+ Q5 y( f# @" y5 q　　我由衷地说：“林总，谢谢你，我知道，我们能选上，完全是因为你。”

　　他点点头，接受了我的谢意，并没有再推辞什么。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安于富贵权势的男人，既不炫耀，也无厌倦，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贵族。

! t; ]& E0 A3 k& x% l" R1 {3 G　　“你喝点什么？”他转头看着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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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4 ~+ y# N2 N  p3 O　　“不，我今天喝得很多了。”我忙摆手。他也没有客气，又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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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 j& y7 J' D; v6 g( N　　我随着他向外望去，虽然已是凌晨，但城市的上空依旧被灯光映红，远远近近层层叠叠的楼房，形成错落有致的剪影。我随口问他：“这些房子里有多少属于你？”

　　他想了想，回答道：“上次他们报过一个统计数字给我，在这座城市里，我们开发的住宅一共有1万2千多个单位。不过不能说是属于我，因为大部分已经卖出去了。”

　　“那你真的很有钱！”我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5 U/ L6 ?7 g: Z9 z' J　　他摇摇头：“有钱还是没钱，这都是未知数，公司这么大的摊子，一个决策失误，就可能全盘皆输。”

2 f7 C$ N# ^5 t8 Y　　“以你们的实力，即使输也输得起。”我由衷地说。

　　他耸耸肩，随口讲了句英文：“Whoknows!”

. J( f. `* ?, H* x% F　　气氛有些消沉，我连忙打岔道：“如果是我想买房，找你是不是可以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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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送给你。”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想他一定是开玩笑，于是顺着他的话说：“那你不要反悔喔。”

　　“不会，你看好以后告诉我，只要是没有卖出去的，都可以。”他依旧很认真地回答。

6 E7 T; b" ]2 s! \* U5 i9 j　　他是在开玩笑吗？这是他幽默的方式吗？我一时摸不着头脑，竟答不上话来。两个人之间出现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开腔道：“那天晚上，很抱歉，……”我的心里一紧，终于要听到他对我说那句“对不起，我喝多了”的话了。不要说，不要说，我的心里在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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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干脆地打断了他：“那天晚上是个意外，我没有放在心里。”——我心想，就这样吧，太尴尬了，不要讨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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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头望向我，我又看见了他清澈的眼神，这次，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我望向他，他的眼睛里有着暗暗的血丝，他的下巴泛着胡茬的微青，他的嘴唇甚至因为干燥而有些微裂。

　　他望着我，忽然摇摇头说：“不，我不觉得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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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H  u+ |& i2 T7 x; E, C　　我的心“咯噔”响了一下，这不是我预料中的答案。

　　“那天晚上的我并没有喝醉，更不是酒后失态，实际上，我的确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他继续说：“邹雨，你知道吗？你有着和别的女人完全不同的独特之处，让我想要接近你，了解你，为你做我能做的任何事。一直以来，围绕在我身边的女人都只是让我厌倦和烦恼。只有你，能让我愉快。我喜欢看你说话，看你笑，特别是那天，你远远地站在天台上的样子，恐惧到发抖的背影，竟让我有说不出的心动。”

: f# `" y9 S3 @4 w7 I　　他在说什么，他是在说他喜欢我吗？我心里惶然地问着自己。这是我从不敢设想的状况，虽然在我的内心也曾小小地冒出过这样的念头，但马上被我的理智完全压倒。可是，刚才，他嘴里说出的，仿佛正是这个意思！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的心里波涛汹涌，一时来不及反应，只会呆呆地看着他。

　　正当我沉浸在受宠若惊的情绪中时，他的话峰陡然一转：“但是，那天晚上，我要感谢你，你做得很对，你阻止了我，没有让这件事变得更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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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头望向窗外，似乎在斟字酌句：“我已经决定十月底结婚，我的女朋友是一个很纯洁很优秀的女孩子，我很珍惜和她的感情，她的家族有着比我们林家更大的势力和背景，为了致林的未来，我也必须要维系好这段婚姻。所以，我不应该放任自己的想法，这样做，不仅是对你的不尊重，也是对我未婚妻的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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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这段话，让我的心从高处坠落。我望向他的侧影，他的表情如此平静，既没有失落，也没有不安。

　　他继续说：“今天我约你来，就是想把话说清楚，我为那天晚上的冲动向你表示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因为今后我们会频繁地见面，如果没有坦诚的心态，状况会变得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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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M( u, b4 a- G3 B! E　　他结束了他的发言，回头看着我。他说得多好，喜欢我是错误的冲动，谢谢我的拒绝，使他没有酿成大错，也成全了他完满的爱情。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心中的想法，在他前前后后的讲话中，真是给我留足了面子。商人就是商人，林启正的圆滑和智慧，又岂是我能想象，就连这样的事，他都处理得如此漂亮。

; V2 g: t' s1 H( `6 |　　而我邹雨，又岂是那种没经历过风浪的小女孩，理智马上回归原位，维持着我应有的尊严。我微笑着回答：“对，这样比较好，谢谢你对我的赞美，你放心，大家都是成年人，都知道理智地考虑问题，今后，我们一定会相处得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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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大方向他伸出手，可能我的潇洒，让他有些吃惊，但他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来，两人郑重地握了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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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爽朗地说：“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明天还要去上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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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8 i/ \. {! ?　　“我送你吧？”他说。

　　“不用，很近，拐两个弯就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我干脆地拒绝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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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5 S( t# O8 w" D+ v2 k　　看我如此坚决，他没有再说什么，朝我点点头说：“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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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o6 M1 [  M2 v6 w　　“没问题，再见！”我微笑地转身离去。

　　走出酒店的大门，我站在街边等了几分钟，没有看见空驶的计程车，于是，我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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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空气仍有几分寒意，我环抱着双手快步地走着，突然，眼泪毫无防备地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硕大的眼泪，滴落在我的手臂上，我伸手去擦，但它们不停地流淌着，仿佛势不可挡。真是很奇怪啊，我问我自己，我从没有渴望过什么，所以也谈不上失去了什么，但是，为什么，我的心竟会如此悲伤？就像是一只朝着光亮扑腾过去的小飞娥，被一脚踩死在黑暗里，什么念想都不留，连小小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被一并踩灭了。

$ T2 D4 W$ P: c5 \- P6 o- I# B　　邹雨，他做得很对啊！应该是这样，应该是这样，应该是这样。我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加快向脚步向家里飞奔。

悠然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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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我严重睡眠不足，挂着两个黑眼圈去上课，但是我的心理状态却前所未有的积极。我就是这样一个越挫越勇的人，永远不会让别人有机会看我的笑话。

4 k; A9 x8 t. H& U7 Y8 k　　在学校里，同学还在开我的玩笑，“邹雨，今天有没有宝马接啊，让我搭一截顺风车吧？”

8 Q+ T; J3 s' S" i8 ?　　我笑答：“宝马有什么了不起，下次弄台莱斯劳斯让你们开开眼。”

　　我觉得，生活总是在和人开着大大小小的玩笑，所以，保持游戏的心态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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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回到家时，已近黄昏。我家所在的楼道前停着一辆搬家公司的车，几个工人正在上下忙碌着。是谁又成了我们的新邻居？我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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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7 U  \5 a6 G) G　　走近一看，左辉和邹月正站在楼梯口聊天。邹月看见我，兴奋地说：“姐，姐夫买了我们一楼的房子，以后又成邻居了。”

　　我脸一沉，说：“乱喊什么呢？”侧身从他们之间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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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辉跟在我身后，也往楼上走：“邹雨，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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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理他。

7 M9 R2 Q7 e0 B( z6 _, h$ |　　他加快脚步，拦在了我面前。

# l  K6 N$ J5 ^! x+ X　　我只好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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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雨，我想和你聊一聊。”

　　“没什么好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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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要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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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分钟也没有。”

　　我强行绕过他，擦着他的肩膀走了过去。他的身上有着我熟悉的汗味，就像是以往无数次在宿舍楼前与他分别时的记忆。

9 q- m; X& j* |3 g* M　　不管你住得再近，也休想靠近我身边。我在心里狠狠地警告左辉。

　　回到家后，我打开冰箱开始准备晚饭，邹月跟着进了屋，站在厨房门口惴惴地说：“姐，我觉得你对姐夫太凶了。”

　　“他从去年四月九号起，就不是你姐夫了，麻烦你以后换个称呼！”我一边打着鸡蛋一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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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k7 m$ u0 |5 l7 u　　“姐，我知道是姐夫不对。”邹月完全不理会我的话：“但是，如果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你也可以给他一个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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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犯的错误，是不可原谅的。”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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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一，所里例会，郑主任宣布了关于致林业务的分工：“是这样，我决定，致林的业务以后主要由高律师和邹律师负责，其中高律师负责诉讼业务的部分，包括案件的应诉及相关的环节，而邹律师负责非诉讼业务的部分，主要是日常合同协议的审查和一些案件调解协调。当然，如果有需要我出面的地方，我会尽量配合，你们有拿不准的地方，也可以集思广益。这样分工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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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马上跳出来反对：“我自己手头的工作还有不少，如果让我一个人负责非诉讼的部分，我承担不了，是否可以考虑让其它律师为主来负责这项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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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 S. }- e, R3 V/ b& \% q; J　　郑主任说：“小邹，你是年轻人，就多辛苦一点，有些其它的小业务，可以指派那些小律师多去跑一跑，我主要考虑你一个业务方面比较精，再一个和林总的关系比较好，可以更好地沟通。”

' S, k9 C3 r: O7 N$ {& }　　“我跟他关系有什么好的？见面都没见过两次呢。”我急忙辩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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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我有时间会帮你的。”高展旗在旁边插话，还对我眨了眨眼。

　　其它的律师都坐在那里默不做声。我也只好不再坚持

　　例会结束后，高展旗跟着我旁边进了办公室，很神秘地说：“你真笨，看不出郑主任的想法吗？”

　　“什么想法？”

　　“致林的事，他根本不想让其他那几个人插手，只限制在我们三个人中间。”

; U7 w/ |, s) c& J# Q　　“这是为什么？这是所里的业务啊。”我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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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主任早就嫌他们活干不了多少，年底一样地分红，那天跟我说，想撇开他，只拉上我们俩，另外成立一个所。所以，致林这个大肥肉，他根本不想让他们沾，省得到时候麻烦。”

* |# b. _# C) Y; v% T( j　　“可是我哪干得了啊，他们公司的非诉讼业务多大啊！”

# E6 X4 J- P# ~5 [; \# l　　“没关系，他们法律事务部的人很专业的，你只要跟着开开会，把把关就行了。有什么事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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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I7 v3 ~$ W$ R  j　　高展旗不知道，我就是不想去致林公司开开会，把把关。我对他说：“干脆我来做诉讼部分，你做非诉讼部分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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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诉讼部分好做啊，我算了一下，现在公司里大大小小在诉的案子有11个，有5个一审的，3个二审的，1个再审的，还有2个执行的。有7个在本地，有4个在外地。光是出差和摆平法官，都够我忙的了。加上原来的高诚所，有些案卷和证据没有移交过来，我现在头大如斗，你还来逞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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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心虚。

/ I6 w$ {3 ?! R. s3 p, f　　“对了。”高展旗继续说：“今天下午就有一个协调会，是以前的一个案子，双方案外调解，我们一起去吧。”

　　“那这到底算你的？还是算我的？”我问。

　　“算我们俩的。”高展旗涎着脸地回答，我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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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k2 z  G: x8 J6 J5 u  G　　下午的调解会三点钟准时开始，欧阳部长和我们代表致林，与一家建筑公司协商工程款的给付问题，虽然大家都有和解的诚意，但在具体金额和给付期限上却始终无法达成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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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i* H$ t7 f% n5 D+ O　　欧阳部长走出去打了一会电话，进来说：“请大家稍等一下，林总马上过来，亲自处理这件事。”

0 F6 L, H. e) N2 R9 h　　我起身去了洗手间，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暗暗告诫自己，要用最坦荡的心态与他相处，绝不能流露出一丝的情绪！然后昂首回到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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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5 O( Y* P% `" E　　大家坐在会议室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也没见林启正过来，对方有些急了。欧阳部长连忙解释：“对不起，请再等一等，林总今天中午宴请几位中央来的领导，所以要从吃饭的地方赶过来，马上就会到。”

2 i' L! b0 f( {; H& @! R　　我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半，中饭都吃成晚饭了。

　　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林启正走了进来，傅哥跟在他身后。

: E- T+ @. D+ l　　林启正很客气地走过去与对方的两个谈判代表握手，抱歉地说：“对不起，久等了，中午接待几位北京来的领导，所以时间没把握好。”说完，又转头向我和高展旗点了点头，我立刻微笑着也向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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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s3 ~- u& k$ {( F" F% T& X- \　　不错，表现得十分自然，我暗暗表扬自己，而他，也看不出对我有什么不同。

& F; S# V2 q2 k5 R  E　　他随手扯开一张凳子坐了下来，看得出他中午喝了很多酒，脸色发红，眼睛里涨满血丝，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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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8 x- G$ V2 Z4 ?/ B　　不过酒精并没有影响他的思维，听了欧阳部长的简单介绍后，他马上做到了明确的表态，象征性地在付款期限上做了一点退让，但这似乎让对方很受用，对方马上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并约好了两天后付第一笔款的同时，签调解协议，对方到法院撤诉。

　　欧阳部长送客人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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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y- |- R, v' G, v( _& ^2 u7 U　　林启正向傅哥示意了一下，傅哥递给他一包烟和一个火机。林启正举着烟盒问我：“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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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F4 u) k3 e* R* M' l; u: A　　我殷勤地回答：“您抽您抽，没关系。”——我的状态真的很好，很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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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展旗奇怪地回头看了我一眼，这边林启正已经将一支烟递到他面前，他急忙接过去，连声致谢。

. O; p7 @) B; M4 e5 b  k+ ]　　林启正深吸了两口烟，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说：“以后要辛苦两位了。我们公司说大不算大，但事情确实不少，可能将来会牵扯两位很多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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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G5 G" d5 \6 ^$ u0 _- O7 G　　“哪里，能为林总做事，是我们的荣幸。”高展旗肉麻地回应。而我，保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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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Z9 u3 ?' Y9 T- G; {( z9 H: s　　“我现在最头痛的，就是与长山建筑公司的那个案子，你们也知道，就是因为这个案子，主审的法官和高诚所的主任都被抓进去了。虽然这次行贿不是我们的意思，但是当时我的确允诺了10%的提成。”林启正皱着眉，又吸了一口烟：“但是案子还是要做，而且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官司很可能会输。我知道高律师负责诉讼部分，所以还要请你多费心，如果一审没有希望，我们提早为二审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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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展旗连忙表忠心：“林总，你放心，我和中院经济庭的庭长是哥们，我会尽量想办法摆平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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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启正点点头，又说：“不过，10%的提成还是有效。只要案子判下来的金额少于长山公司的诉讼请求，之间的差额我付10%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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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哪还能另外收钱？”高展旗假模假样地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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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林启正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说：“我还有事要处理。这个协议就请邹律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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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O. j+ U: R& o3 l2 F　　“没问题。”我回答，还加上一句：“林总放心。”

　　听到我这话，林启正也不由得多看了我一眼。也许，我殷勤地有点过了。

' V6 n/ ]' K# Q: L! y% _* Z+ @　　他走出了会议室，傅哥也跟着出去了。

% w  Y" z& l) v　　我们等了两分钟，欧阳部长进来与我们再合计了一下，便各自收拾东西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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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一楼，突然发现外面已是倾盆大雨。不少人都站在大门口望雨兴叹。

　　我和高展旗也只好站在那里。高展旗后悔不迭地说：“早知道不该把那车退掉的，这时候也能派上用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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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不是没钱，不会再买一台吗？”我说。

　　“不行，我那些钱是留着结婚用的，还要买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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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z8 u+ x6 r9 A# z　　“那你就把长山的这个官司打赢，不就有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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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u0 d9 O, V9 L0 L( p) P　　“那个官司有难度。”他摇摇头，接着说：“今天你表现得很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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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2 o3 O8 X) k+ V+ {& }　　“什么好？”

: F  a& X5 Y* k6 g& |( z　　“对林总多客气啊，多有礼貌啊，‘您抽您抽，没关系’。”他扁着嗓子学我说话，然后对我举出大拇指：“这才对嘛，男人听到你这么说话，都会喜欢得不得了。”

" D/ C, f: Z4 n9 Z　　他的评价和我的初衷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看他那油嘴滑舌的样子，我做势向他的皮鞋上踩去，高展旗灵活地跳开了，我又踩，他又跳，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玩法，两个人在满是水渍的大门口玩得甚是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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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展旗左跳右跳，突然差点跳到一个人的身上，他忙回身说：“对不起。”我们一看，居然又是林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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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朝我们点点头，说：“下这么大的雨，我派车送你们回去吧。”

2 V9 B) U* o! f: _　　高展旗仿佛有要答应的意思，我忙站出来：“不用麻烦，夏天的雨一会儿就停了，您忙您的。”——多客气，状态多好，我再次称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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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5 j! ^* L7 ^: T　　高展旗在旁边不甘寂寞，寻找话题：“林总，又要出去啊，该不是又要陪客人吧？”

6 J8 W: V, B. Z/ X8 w8 {　　“我到机场去接人。”

　　“哎，去机场，邹雨你顺路啊，让林总带你一段嘛！”——这个死高展旗，多管闲事。

: q3 y: L1 Y0 Q3 I) z' s　　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还有事要到别的地方去。”

/ j" P* m! S; H9 [　　林启正看着我，没有说话。

5 s) X+ O9 H9 \! s; c! j& D4 w　　姓高的还在旁边说：“你有什么事啊？不是要回去做饭吗？让林总在菜场那里停不就可以了。”

6 U. e6 B$ a0 \, [- ^# T　　傅哥已经将林启正的车开到了门口，下了车。听到我们的对话，在旁边插了一句：“也行，邹律师，今天林总喝的挺多，你在旁边和他说说话，提醒他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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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启正只说了一句话：“如果要上车，就快点。”说完向车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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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避雨的很多员工都在听着我们的谈话，我毕竟不希望林启正在员工面前难堪，只好上车，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

4 D8 ?' z/ q( i4 \- G　　回头一看高展旗，他正开心地向我们挥手说再见。这个不清楚状况的家伙

悠然

（十八）

　　车子开进了茫茫的大雨中，眼前的景色只在雨刮器扫过的刹那是清晰的，然后马上变成迷濛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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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他又相遇在一个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安静的能够听见彼此的呼吸。他专心致志地开着车，我专心致志地看着窗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从关上车门的那一刻起，我一下午所维持的良好状态完全丧失，大脑中一片空白。

　　想必他也感到局促，按开了音响，里面传出交通频道主持人聒噪的声音，车内有了人声，这让我好过了一些。

1 q. Z1 y+ O* o　　“今天暴雨倾盆，市内许多道路车行缓慢，请大家小心驾驶，注意安全。”主持人絮絮叨叨地说：“现在正是下班时间，想必有不少爱侣正在雨中赶路回家，所以下面为大家送上一首老歌，梅艳芳的《亲密爱人》：

0 A5 ?. e# p2 q8 H　　夜里还吹着风，

" _# X" C6 [% l: c: y4 j) g　　想起你好温柔，

) Y  S) r6 ]- K# T　　有你的日子分外地轻松。……”

　　我刚刚缓和的心情，被这香艳的情歌搅得有些不安。为了避免两人共同欣赏这首不合时宜的歌曲，我只好发话打破沉默：“林总，这么大的雨，今天的飞机恐怕不能降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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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他哼了一声。

1 f2 x% R$ ?5 D7 m! G7 T% m9 @　　“其实您可以打电话去机场确认一下，不然去了不是白等。”

+ n2 A/ d+ h4 m* J+ S) n. H3 C　　“嗯。”他还是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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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3 T8 d& B" y* v8 K3 T　　我忍不住转头看他，他表情严肃地开着车，对我不理不睬。我心头无名火起，决定不再出声，以免自讨没趣。

　　于是，只能听任梅艳芳沙哑的嗓音在耳边盘旋：“爱的路上有你，我并不寂寞，你对我那么地好，这次真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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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车子一个急刹车，我往前一蹿，差点撞上前挡风玻璃。定睛一看，一个骑单车的倒在我们车前。林启正用手猛拍一下方向盘，轻声骂了句：“****!”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 F! H* v6 R5 o* z$ k7 Y; t　　我从车窗看过去，只见林启正的头发和衣服马上被大雨淋湿了。他俯下身去察看骑车人的情况，傅哥也从后面赶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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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车里四处张望，看见后座上方有一把雨伞，连忙探身取来，开门下车，将伞撑在了林启正的头上。

　　他回头看看我，突然伸手在我的腰间轻揽了一下，将我与他的距离拉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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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F* J5 R, c6 [, M+ k　　也许是雨太大，伞太小，两个人尽量地站近一些，才可能都不淋湿。我在心里解释着他这个轻昵的举动。但是，雨在我们的四周倾泻而下，我的肩几乎抵在他的胸前，我的背甚至能隐隐感到他的呼吸，天啊，为什么不能让我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不要有这样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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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 ~. M, v  R- ^  U　　……又或者，天啊，满足我的贪心，让这样的时刻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是，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解决，骑车人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林启正示意傅哥给了他200元赔偿，他马上跳起来，推上车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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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w  x4 }3 O, @; R" G　　林启正转头对我说：“上车吧。”他离我很近，说话声就在我的耳边，把我从梦中震醒。

　　他接过我的伞，把我送上车，然后自己转身过来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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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6 F# F+ Z/ L) d. R% W　　傅哥走到车边，顶着雨大声问他：“林总，你没事吧，要不我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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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启正冲他摆摆手，关上了车门，松开手刹，继续向前开去。

　　我看见他的头发上，脸上，都是雨水，身上也几乎湿透了，连忙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扯出一张，递给他，说：“你擦一擦吧。”

( ]$ L3 v" f& G9 i　　他摇摇头，没有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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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f/ ?" ]1 r2 U! I　　“来呀，起码把脸上擦一下。“我坚持对他举着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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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仍然没有理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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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我发现，他的下巴上正挂着一颗即将掉落下来的水珠，不由自主地，鬼使神差地，我竟然伸手过去，轻轻用纸巾沾掉了那颗将掉未掉的雨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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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乎没有觉察到我的动作，依旧目视前方开着车，我也很自然的坐正身子，将那张纸巾攥在手心里。

　　突然，他猛地一甩方向盘，将车向路边靠去，引来后面的车辆一片混乱，笛声四起，我也被这个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以为又撞到什么人，赶紧抓住车门上方的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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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车刹在路边，将身体靠向椅背，眼神茫然地注视着前方。

　　我四外张望，没看见什么事故，再望望路边，也没到我的住处，他这是想干嘛？

& B3 e6 ^' l! z6 ~" G2 N' j　　傅哥从后面跑过来，猛敲车窗。林启正全不理会。傅哥仔细看看车内，见他没什么异样，只好又退了回去。

+ H( D/ L- l- T3 k5 h　　收音机还在响着，放着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曲。

7 @  _. w9 D% y! X2 t) @* i　　我问他：“林总，你还好吧？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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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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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9 G1 M$ e5 p6 H　　“要不我下了，不麻烦你送了，我打车回去。”

, l) l, m; N, X7 k+ [　　他还是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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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X/ D( h( ~8 h/ U% ^5 S: E　　“林总，林总，”我又喊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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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L. b( v2 X* ], F2 U; |4 b　　忽然他说话了：“我不知道有的话我可不可以对你说？”

　　“啊？对我说什么？”我一头雾水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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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侧过身来，直直地看着我，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矛盾犹疑。

　　“如果我说的话不会伤害你的自尊心，不会让你感到难过，我其实，我其实很想对你说——”说到这，他停住了，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捏得紧紧的，仿佛在下着很大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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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b9 Y/ ?+ l& B5 g　　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心怀忐忑地望着他，到底什么事会让我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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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_$ `& D1 j5 L# e  I6 d  L　　但他就那样捏着拳头想了许久，突然坐正身子，松开手刹，继续将车开入了车流中。

8 E9 r9 f. @8 K) K8 s6 H4 f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喜欢这样不爽快，于是我对他说：“你有什么就说嘛，不用担心我的感受。”

) z% O+ e- [" O/ x　　他阴郁着脸，仿佛不想与我讨论这个问题。

7 k  h  u4 w- d- D. h　　我有些恼火了：“哎，你是什么意思？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干什么？想说什么就直说，讨厌我也好，让我滚远点也好，你是老板你说出来就是了！不用担心我受不了！我什么都可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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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不是你的老板。”他回了我一句。

　　“那你要说什么，你倒是说啊！”我继续逼问他。

- ~( d0 F) I+ ~0 f' g　　他开口了：“你知道我今天去机场接谁吗？”

　　“接谁？”

　　“……接我的女朋友，从香港过来，讨论十月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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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他的话，我心里一沉，但是马上反驳道：“恭喜你好事将近，但这关我什么事？”

　　“是不关你的事，所以我想还是不必告诉你。”他用淡漠的口气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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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2 f) U% x: E; L　　我彻底被他激怒了，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接个女朋友会让我受伤害？真是太看扁我邹雨了，我对他大叫起来：“林启正，你别以为你有多了不起，你别以为所有的女人都为你神魂颠倒，我才不吃你这一套。你以后离我远点！停车！我要下车！停车！停车！！！”我甚至扳开了行进中的车门，雨水马上灌进来，淋湿了我的身体。

　　他把车停了下来，我立马下车，飞跑进路边的小店。

6 o+ G, h4 @: _; Q: ]　　车子并没有马上开走，在雨里静静地停着，雨水不停地冲刷着黑色的车身。雨太大，我看不清他在车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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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2 u4 E/ h) ?3 j. \　　又过了一会儿，车子缓缓开动，离我而去。

　　那张沾有他脸上雨珠的纸巾还紧紧地捏在我的左手里，潮潮的，粘着我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