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去那家超市，一則它在我下班回家的路上，方便。缺點柴米油鹽，拐個彎就到。二則店內清潔有序，服務優等。一排排花花綠綠的蔬菜瓜果，新鮮透亮，縷縷芳香，真是可愛。

可最近見了幾樁小事，讓我有了多一點的感觸。

一 天，去買花，看到一位同胞在挑菜。好好的一顆卷心白菜，綠綠的葉子一層一層被剝掉，直到見了又白又黃的菜心才肯罷休。縮小了一半的白菜放進了塑料袋，她嘴 角微笑，甚為得意。又一天，漂亮時尚的同胞買四季豆，Gucci包甩在背後，趴在那裡一根一根挑、一根一根掐，煞有一絲不苟的精神。等她大事告捷，頂著烏 黑的長髮飄然而去，身後的四季豆卻似天女散花，灑落滿地。片刻後，店員蹲在地上一根根收拾好，左右探望，惶惶然生怕有人又來狂轟爛炸。

店裡來了一批芒果。八個一盒，圓敦敦的，整齊排放。又是自己的同胞，一連翻遍了七、八盒，挑大去小，掂了又掂，瞧來瞧去，快要成鬥雞眼，審核可謂相當嚴格。盒子裡最後擠進八個肥肥胖胖的芒果。他喜洋洋地吹著口哨，健壯高大的背影消失在燈火通明的盡頭。

我心中不免掠過一絲嘆息。

三毛的書裡描寫過，她的同胞們在異國他鄉望著「鮮艷如畫」的水果又掐又捏，氣壞了店裡的老板，瞪眼大喊「野蠻人！」 這是一句氣話，他們算不得野蠻人或者壞人。不過是認為自己很「精明」——銅子兒換取最大的收穫，便沾沾自喜，得以滿足。

可那些同胞們想過嗎？這種滿足感或多或少影響了旁人的利益，起碼不那麼悅人耳目吧。精打細算是優良品德，但凡事得有個度。畫人一張臉，比例過度，臉就走樣了。

萬物萬象，各有別致。大小輕重各有它的道理。那你為什麼要強行撥掉白菜身上的衣服，讓它落得赤身裸體？你打扮得朱唇粉面、光彩照人，所到之處卻留下猙獰面目，一片狼藉。你笑容可掬地捧起肥潤光滑的碩果，難道付出同樣代價的他人就該嚥下揀剩的瘦果？

十九世紀的雪萊這樣說過，「精明的人是精細考慮自己利益的人，智慧的人是精細考慮他人利益的人。」純粹智慧人的境界或許有點高遠艱深，不易達到；但做個文明的智慧人卻是可望又可及的。在外行事，考慮一下他人，智慧在你身。

有智慧的人，便有文明典雅的分寸。（寄自堪薩斯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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